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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当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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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历不明?”霍凡忽然逼近半步,“朝堂局势我概不过问,也不想多生事,但不表明我什么都不知道。三月初七的亥时一刻,你在东市茶楼密会了来自北元的商队。可需要我细说那辆盖着云锦的马车里,藏了多少卷箭簇?众人皆道谢大人是一股清流,却未想过,大人私下竟与北元做着此等勾当吧。”

漏壶的滴答声突兀插进两人之间,谢潘垂眸凝视案上茶盏,难能笑了,“看来霍家暗卫还是堪用的,也不枉你父当年花费的心思。只可惜你查错了方向,那批箭簇本就是为引蛇出洞准备的诱饵。”

“饵料?”霍凡指尖划过案几,淡淡道,“那谢家主的饵料未免太过香甜,连自家暗桩都能做到啃噬殆尽,瓦解地片甲不留,折损的人命有算过吗?譬如上月折在码头的十余人,哪个人的命又不是命了。”

“惭愧,棋差一着,不过钝刀亦不堪用。”谢潘截断话头,“既割不断北元谍影的喉舌,又拦不住霍公子春心萌动,留之何用?死了可惜,我皆给他们家中善了后,不会有牵连。”

窗外的雪愈下愈大,霍凡顿了顷刻,问道:“你要动她?”

“霍公子可知北元人驯鹰的诀窍?”谢潘道,“先缚了它的翼,再断了爪,让它飞不起来。最后在咽气前喂一口掺着蜜糖的砒霜,教那可怜的扁毛临死前用喙轻蹭驯鹰人的掌心,仿佛遇见了再世父母。你说好不好笑?”

霍凡道:“她不是鹰。”

“但你是。”谢潘骤然抬眼,紧紧盯着他,“霍家的嫡长公子本该是翱翔在外的海东青,如今却被北元谍影用几滴眼泪,几句谎话泡软了骨头。你以为她为何会在寅时三刻偏巧纵火烧了怡红院?当真只是为了出逃吗?”

霍凡瞳孔猛地收缩,满室烛火齐齐摇曳,揪住了他的心。

“看来霍家暗卫没告诉你,上个月从她妆匣暗格搜出的密信用了密文。”谢潘从袖中抖出半截焦黄纸片,道,“霍家长公子,需要我念给你听么?'腊月望日,霍府东角门'……后面烧毁的字符,霍公子不妨猜猜写的是什么?”

霍凡颤了颤唇,依然逞强道:“伪造证物这种手段……”

“比不上霍公子自欺欺人的手段高明。”谢潘将纸片浸在茶里,墨迹遇水竟浮出殷红,“北元谍影用血混着朱砂写的密信,霍公子要不要亲自验看?”

血腥气混着茶香漫上来,霍凡后退半步,后腰悬挂的玉佩猝然坠地,随着碎玉迸溅的脆响,谢潘的低语如附骨之疽:“现在长公子愿意听我细说了?去年你在外施粥的落难女子,左肩是否有道那样的旧疤?”

霍凡讥讽道:“我的一举一动,原来都在太尉的眼皮底下。”

“我是想是救你。”谢潘振袖取出藏内的卷图,“北元谍影中排名第六的'天玑'最擅锁骨易容,你以为的旧疤,实则是她三年前刺杀使臣时中的九窍钉。长公子,你需要我传唤当年幸存的老仆来认人吗?”

寒风撞开窗檐,凛冽的雪簌簌扑灭两支红烛,谢潘接着点道:“霍公子如今是否能想起,她每次在怡红院与你相见前,总要借口更衣半刻钟?”

在良久的静默后,霍凡低笑出声:“谢大人编故事的本事,倒是比霍府门前的说书人更精妙三分。”

“看样子,公子是不信了。那便说个更精彩的。”谢潘吹气灭了几截蜡烛,整张脸埋没在晦暗的夜里,“你可知她为何独爱怡红院外可采买的桃花酿?因为那酒肆地窖直通北元暗桩。每月初一你酣醉之时,她衣摆沾染的可不是好闻的酒香啊。”

霍凡伸手擒住谢潘腕骨,一字一顿:“你若敢伤她分毫,我必不会饶你。”

“我若要伤她,你现在听到的就该是装着她尸首的讯息。”谢潘任由腕间泛起青紫,“好力气。但霍谢两家百年盟约,不值得为个谍影陪葬。明日卯时,霍公子随我去个地方便知真假。”

霍凡闻言缓缓松手,看着对方腕间的淤痕,道:“若你设计构陷,你我两家盟约作废,连同你的事,我亦有手段送到京都,且观他们做何动作。”

“若我有半字虚言,谢某的项上人头随时供霍公子试剑。”谢潘拂袖抚平袖口褶皱,从领口扯出半块玉珏,“霍公子可还记得此物?当年令尊与我父亲滴血立誓时,用的便是这对阴阳玉珏。”

霍凡盯着那半块玉珏,忆起父亲临行前夜的话,“见玉如见盟,纵使霍家只剩了一人,亦不可背约。”

“明日卯时。”谢潘将玉珏收回衣襟,“就让我带你去看看乱世里的真心,究竟值几钱金银。”

第二日,霍凡立在谢家别院前避开人耳目,在枯井外的树旁候着谢潘。

“霍公子可听过井底观天?”谢潘应邀而来,将风灯掷入井中,火光在下坠途中照亮沿壁处密密麻麻的刻痕,“这些是北元谍影近几年在霍府周边活动的记载,每道刻痕代表一次密报传递。”

霍凡俯身细看,井壁青苔下果然布满深浅不一的‘川’字纹,最底端的新痕还沾着印,刻痕边缘蜷曲着半片干枯的桃花瓣。

“还真是不知那边的桃花,开得可好?”谢潘道,“昨日申时三刻,你的那位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已在此处接收密令,需要我复述内容吗?”

井底突然传来纸张燃烧的焦糊味,霍凡拽住吊绳:“你烧了什么进去?”

“北元谍司的最新密令。”谢潘袖中滑出半页未燃尽的信笺,残存字迹刺得霍凡眼眶生疼,“'腊月廿三,子时焚东阁'。我想霍公子应该记得,东阁藏着什么?”

冷汗浸透衣衫,霍家祖训的秘阁、边境布防图、与谢家的盟约的原件,全是父亲临行前亲手锁进东阁暗室铁匣的东西,铁钩此刻正贴在他心口发烫。

“现在赶回去,或许还能逮住正在浇火油的谍影。”谢潘退后半步让出井口,“霍公子是要继续在这里鉴赏刻痕,还是去一证谢某是否构陷你的那位意中人?”

鹅毛大雪纷纷落下,霍凡转身时旋风熄灭了井底余烬,他觉得他怕真是无药可救了。

倘若父亲还在,他又有何颜面相对。

谢潘的声音混着风雪追上来:“别忘了她身上的疤痕,我依稀记得,她是以烧伤做的借口。霍公子亲自验看过么?”

霍府东阁的飞檐在大雪中若隐若现,霍凡跃过院墙时,鼻尖嗅到熟悉的香里混着石脂水的味道。暗卫横七竖八倒在廊下,他们咽喉皆有一线红痕,此正是北元谍影惯用的金丝夺命的手法。

门内传来瓷器碎裂声,霍凡破窗而入的瞬间,正看见那道倩影将火折子抛向泼满火油的帐幔。跃动的火光映亮她左肩的肌肤,旧疤痕边缘,隐约可见排列的血痂。

“九窍钉留下的伤疤,你先前骗我说是烧伤。”霍凡长剑嗡鸣出鞘,横扫的剑气灭了即将舔舐木匣的火苗,“阿绣,当真是你。”

阿绣转身时袖中金丝已罗织成了张杀网,清冷的嗓音却比沾了三分霍凡往日不敢奢想的情意,“霍凡,你不是说过,想要娶我吗?”

剑光劈开金丝网的刹那,霍凡想起谢潘蘸着茶渍提到的鹰。

折翼,断爪,喂毒。

原来他自己才是那只被甜言蜜语蒙住眼睛的鹰。

“我放你走。”霍凡深吸一口气,“我只问你一句,阿绣,你对我真的从未动过心吗?”

阿绣笑了笑,出声淡淡:“在北元,交代的事务要是失败,就只有死路一条。你对我的喜欢,如同催命符……”

“霍凡,我提醒过你的。妄念,痴念,该断不断,必受其乱。”

“下次再见,就别手下留情了,瞧着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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