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个个劲儿都那么大?
就在他低头整理衣摆之际,不经意间抬眼,目光瞬间被一位面容清秀的书生吸引住了。
那书生不紧不慢地从万书楼中走出,竟是这众多学子中最后一个现身的。
他与奕宣擦肩而过的瞬间,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奕宣,四目相对。
江去随即一怔,随后迅速移开了视线,同时伸手拉了拉肩上背着的书篓,脚步未停,亦匆匆离去。
江去!
这么巧!
好机会!
奕宣一甩衣摆,跟了上去,脸上挂着笑同他搭腔:“这位兄台,瞧你这方向,可是要去看号?我恰好也是孤身一人,如若不嫌弃,咱们结伴同行,如何?”
江去停下脚步,目光在奕宣身上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不禁开口问道:“公子这般年轻的模样,竟已入了春闱?”
奕宣心底猛地“咯噔”一下,一丝心虚悄然爬上心头。
他抬手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脸颊,干笑两声,解释道:“兄台莫看我面相年轻,实则我已二十有四了。”
“即便二十四岁入春闱,那也是极为难得的。”江去眼中的疑虑并未消散,仍心存戒备地追问道,“在这万书楼中,我似乎从未见过公子,而且看公子这衣着打扮,虽看似普通,但总透着一股不凡的气质,公子当真是赶考书生吗?”
不好!
露馅了吗?
自认为自己已经穿得普通不能再普通了啊。
奕宣脑子飞速运转,赶忙打圆场:“我入京投奔我老舅家,没在万书楼落脚,今日恰巧从此处过,这不碰上人群,挤了半天,幸得才与兄台相遇,缘分啊,哈哈哈哈。”
江去听他这般说辞,脸上的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似是被他的话给忽悠住了,拱手行了一礼,道:“能在这繁华的华京中有亲戚依靠,想必公子出身必定不凡,在下江去,西和咸平人,敢问公子大名?”
“在下……在下柳无,南归柳江人。”算了,先借柳思生名字用用,这什么都打点好了,就剩个名字给我漏了。
看来这大名鼎鼎的柳思生有的时候也会出错啊。
“无?这名字饶有意味。”江去此刻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与奕宣并肩而行,神色间带着几分好奇,问:“柳兄此次春闱名次如何?”
奕宣轻轻地摆了摆手,脸上故作忧愁之色,叹了口气:“唉,别提了,我家中世代从商,吃穿用度向来不愁,可家人却执意要我走仕途这条路,不过幸运,这一路下来竟也能过了春闱,只是这即将到来的殿试,我心里实在没底,像我这般全靠运气的人,怕是难以企及啊,对了,江兄你呢?”
江去听闻此言,双手下意识地紧了紧肩上的背带,神色略显黯淡,低声说道:“我……我家中贫寒,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却仍未高中,今年也是侥幸进入殿试,倘若此次不过,我便也认了这般命数,干脆回乡帮衬着我家娘子经营那小食摊,也能多陪陪我闺女,如此度过一生,倒也安稳。”
江去的夫人姓曹,家中还算有些家底,这才开得起一个小面馆。
想当初,江去为了筹集进京赶考的费用,急需银子,这才经人说媒,娶了曹娘子。
婚后二人一直相敬如宾,只是他这些年一心埋头苦读,满心扑在仕途上,确实也苦了家中的妻女。
这进京赶考的花销可不是小数目,他这一趟下来,光是吃穿用度便抵得上家里人三年的开销了。
唉,也难怪他会有这般想法。
奕宣也是早就调查过这些,只是话到嘴边也没法安慰。
不过柳思生不是看出他命数了吗?
他此次若高中,算是带着家里人翻身,也不枉来这华京一趟。
可想而知他如今压力有多大。
奕宣轻轻地拍了拍江去的肩膀,勉强宽慰道:“江兄,人生在世,无论走哪条路,都是自己的选择,只要日后回想起来不后悔,便足矣。”
“多谢柳兄慰言。”江去点头,耷拉着脑袋,默默地跟在奕宣身旁,继续向前走去。
待二人不紧不慢地赶到放榜之处时,人群已然散去了大半。
江去仔细瞧过了自己的名字,便打算帮奕宣找寻他的名字。
他将那榜单反复看了几遍,却怎么也找不到“柳无”二字,不禁心生疑窦。
奕宣见势不妙,赶忙跨到江去身前,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就走,嘴里还念叨着:“哎呀,时间不早了,榜单也看完了,咱们赶紧找个地方吃饭去吧。”
江去被他拉着走了几步,仍有些疑惑,问道:“柳兄,奇怪,我刚刚在榜上并未寻到你的名字,莫不是有什么疏漏?若是漏了,咱们可得赶紧去上报,这可关乎你的前程啊。”
“怎么会漏呢?那不是在那儿吗?”奕宣眼神慌乱地朝着榜单的方向随意一指。
还没等江去扭头去看,就又一把将他的身子用力拉扯过来,急切地岔开话题:“江兄,你是几号?看看咱俩是不是在一块儿?”
“我是136号在东,柳兄你呢?”江去刚要深究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下意识地回答道。
奕宣脸上装出一副失落的神情,长叹了一口气:“我67在西,看来那日你我不能同行了。”
虽说胡乱编了个,但江去明显相信了。
奕宣趁热打铁道:“江兄,今日你我能在此相逢,实在是难得的缘分,走,我请江兄去常青楼吃顿好的,权当是庆祝咱们相识。”
“常青楼?”江去闻言神色惊讶,“那地方我等能进去吗?”
“常青楼认钱不认人。”奕宣一边说着,一边自信满满地从腰间解下钱袋子,故意在江去面前晃了晃,沉甸甸的钱袋子发出叮当的声响,“我早就说过,我家是做生意的,最不缺的就是钱,江兄,你可千万别有心理负担,也别推辞,这顿饭我请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