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栀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懂孟静怡在想什么。
就比如现在,她眼里应该盛满嫌弃与厌恶,也有,但很少,更多的是一种诡异又兴奋的视线。
“你在犹豫什么?你别忘了,是我亲自将你安排到我儿子身边的。”孟静怡将唐栀扯近,“你什么喜欢上晰尘的,有多喜欢?”
唐栀觉得像是被贪婪可怖的怪物盯上了,心脏被捏紧,胸膛挤压,喘不上气的感觉。
“孟阿姨,顾禾丰乱说的。他是为了掩盖当年出轨随意编的理由。”唐栀感觉手被攥得越来越紧,面不改色,“这种开脱的理由谁都能张口就来。更何况,您不是最近清楚吗,他很讨厌我,恨不得离我远远的。”
孟静怡完全不信,“是吗,那看来你不知道晰尘为什么带你来这儿。”
能受邀来参加孟家葬礼的已经不是简单的非富即贵,那是盘根错节所构成的最顶层的上流圈,世家已不足为奇,寻常新贵甚至摸不到门槛,然而唐晰尘却直接将唐栀带来,直接将入场券塞她手里。
“晰尘是要抬你的身价。”
她必须承认,唐晰尘远比他想象中更看重唐栀。
唐栀将那句话放在唇舌间咀嚼了一番,从齿缝间溢出一丝难以掩藏的笑。
“我的身价,孟阿姨不是最清楚吗。”
从她亲生母亲,再到唐承和孟静怡。
她的身价,不过就是拿来被他们权衡交易的钱码。
不愧是上流圈层的人,说话好听虚伪到忍不住鼓掌。原来所谓身价的衡量不是内涵学识,不是气质才华,而是只要能参加一个土埋半截的死人葬礼就能提高的东西。
唐栀舌尖吐出的不清不淡的一句话让孟静怡给了她一巴掌。
“我希望这种话是我最后一次从你嘴里听见。”孟静怡看着那张清媚小脸沾上一层红,“语气放肆了。搞清楚你的位置,不听话,你们母女俩也就没什么用。”
侧脸隐隐痛,孟静怡打人的表情像是在教训小猫小狗,有些事情她心里有了定夺,自然也就不需要唐栀再说什么,高跟鞋踩在地面上一阵响,一步一步却踩得唐栀心脏骤疼。
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手台水流开到最大,捧水泼到脸上,水珠顺着脸颊狼狈滚落,漂亮的眼睛一点神采都没有。
手机在大理石台面上震了几下,是唐晰尘的短信。
【澳城塔你先去,我二十分钟后到。】
唐栀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唐晰尘昨晚睡前答应她会尽量陪她去澳城塔蹦极。
她应该开心的,但现在却完全没有这种心思。
【不用了。我先不去了。】
白娩也打来电话,唐栀估摸着是孟静怡和她说了什么。她现在疲于应对白娩,干脆手机关机,人间蒸发。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被发现了。有关她对那个不能言说的人。
像是一个被尘封许久的日记被猝然打开,她只感到满心恐慌。
有些东西是不能越界的,她是棋子。一旦被发现越界,他们不会让她死,却会让她生不如死。
最差的情况,也许一辈子都离不开唐家。
拿捏一个棋子最好的办法去永远是攻心,以前是白娩,现在也许会变成唐晰尘。
她始终不明白唐承和孟静怡刻意将她安排在唐晰尘身边的原因是什么,她只能凭借直觉隐隐感觉到那是一个会让人感到恶心的原因。
而这也许会让唐晰尘受到伤害,也会让自己被困在原地。
她关掉洗手器,手指滴答滴答往下滴水。水滴如白色的血液流过冰凉皮肤,一下一下滴在冷白的洗手台里。
水滴滴完了,她的面色也苍白的毫无血色。
……
唐晰尘看着手机上那条短信,眉心紧皱。
他和孟楚州聊完,从威尼斯去了附近一家私人公馆。之前参加葬礼的人一小部分聚在这儿,说是简单吃一口,实际上也算半个社交。
唐晰尘对这种事习惯但不喜欢,从前唐松渤最频繁的时候每晚都带他出门应酬,他看着每个人殷勤到乏善可陈的面容腻烦,唯一轻松的时候就是夜间回兰园,会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坐在客厅等他。
这次他待到一半已经不耐,面上却不显,依旧沉静有礼的接受每个人敬酒问好,脑子里想着一会儿离开去澳城塔。
双人蹦极,她第一次,唐晰尘势必要在她身边才能放心。蹦极完他们可以去玫瑰教堂和斜巷,吃完粤菜可以去美高梅。如果她没来得及购物就去商场,她穿衬衫很好看,衣服多买几套,首饰包包还有鞋子,可以让服务生直接送到酒店。
然而一条拒绝的短信打破了提前设好的预期。
他推拒了其他人的敬酒,去了茶室那边给秘书打电话。
茶桌那儿有位丽人在沏茶,算是聚会的助兴节目。那是位刚刚踏入娱乐圈的新人,满脸的胶原蛋白,青春逼人,童星出身,皮囊演技皆出色。
她着旗袍只身坐在不显眼的角落,周围却围满了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前排开清一色的茶具,纤纤素手切开茶饼,静静沏茶,将茶水推至每位客人面前。
眉眼流转,阵阵香风,文雅又清贵的氛围。
这不仅品得是茶香,更是风韵。
她沏得是凤凰单丛,于是唐晰尘站在茶案前等了一会儿,听秘书在对面汇报唐栀的今天的日程。女人行云流水般细心做好每一步,这反倒不像是沏茶,更像是一种赏心悦目的表演。
她偷偷去睨唐晰尘,见他眉骨锋利,骨相绝佳,耳边扣着手机,身形挺拔姿态落拓,与周围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