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娩打通的这个号码是孟楚洲给她单独办理的,按理说白娩不应该知道,但既然白娩敢直接打过来,就证明,唐家那边已经知道了她和唐晰尘的行踪。
白娩在电话另一头沉默,没有催促,但无声的压抑比任何言语都更加牵动心魂。
“唐承那边怎么说?”
“那是他儿子,他自然心焦,等着盼着唐晰尘回来,女儿你要考虑清楚,唐家不会拿唐晰尘怎么样,可你不同,万一唐老爷子就认为是你拐跑了唐晰尘,把你撵出唐家,那我们母女俩可就功亏一篑了。”
心焦?唐承究竟是因为什么心焦,他自己清楚。
唐栀只说了句“什么时候回去我会尽快给你答复”,就挂了电话。
房门再这时响起悠扬的音乐声。
有人吹萨克斯,她赤脚踩着地板,循着声音找人在哪儿,声音停停起起,像是在和她躲猫猫。
对着街道的客厅露台,男人吹着萨克斯,垂眸低头,金边勾勒挺拔身形,声音随风悠扬飘远。
“你还会吹这个呢,”唐栀有些惊喜。
“会一些。”他放下萨克斯,单手将唐栀抱起,带她回房间穿拖鞋。
“唐晰尘,晚上我们出去好不好?我想去附近看一看。”
“随你,先穿鞋。”
县城不大,临近傍晚,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但唐栀似乎兴致很好。县城人不少,广场花园人更多,人流中有人撞了一下唐栀肩膀,唐栀没注意,只察觉到身边人突然握住他肩将她往他那边带。
“跟紧点,别乱走。”
唐栀觉得他像在管小孩,“只要我愿意,我肯定就不会丢。”
唐晰尘敷衍的“嗯”了一声,牵着她的手却依然没松开。
广场有人燃起烟火,成片成片的美丽,绽放在昏暗夜空,充斥着唐栀心神。
“你喜欢?”
“喜欢。”
“因为那个什么去月球的游戏?”
唐栀觉得唐晰尘最近总是念着那个游戏,于是摇摇头,“不是,只是单纯很喜欢看烟花而已。”
烟花旖旎的光映着她忽明忽暗的脸,还有那双更亮的眸。唐晰尘看了很久,默默收回视线。
唐栀有些高兴,不知不觉放开唐晰尘的手。等到烟火秀结束,才发现唐晰尘背对着她,望向和她相反的方向。
唐栀看了很久,突然开口:“唐晰尘。”
周围声音嘈杂,唐栀的声音也不大,但唐晰尘依然听见了,回过头,站在夜风中,手臂懒散搭在一侧,目光却没有任何迟疑地投向她。
“怎么?”
唐栀突然绽出一个很轻很轻的笑容,摇摇头,然后看着他走过来,随意又自然地牵住她手。
很多年前,她曾经无数次呼唤过脊背佝偻的老人,老人很迟钝,会缓缓回头,然后温和地看着女孩奔向自己。
很多年前,她也曾经无数次呼唤过白娩,她的呼唤从来得不到回应,她只能站在原地,等待女人偶尔回头忆起她还有一个女儿。
如今,她呼唤唐晰尘,很轻很轻。但他听见了。
此后,她会在心里无数次的呼唤他,却不再期望他的回应。因为她知道,在县城的那个夜晚,当她呼唤他的名字时,那个看过来的眼神已经代替了千言万语。
人逐渐多了,唐晰尘问她要不要回去,唐栀点头。
唐晰尘找了条无名小巷,两人一起慢慢往回走,夜晚有人在拍照,也有人坐在阶梯上,有人在跳舞,也有人在静静看着。
唐栀看着扣住自己五指的宽大手掌,轻轻回扣过去。
后来她来来回回去过那么多地方,最爱的依然是那年被唐晰尘牵着手一起并肩走的无名小巷。
她在命运的洪流中逆流而上,曾短暂的拥有过梦寐以求的东西。
回家后刚进门,唐栀突然说:
“唐晰尘,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唐晰尘背影一顿,片刻后将钥匙扔在桌上:“……你很急?”
“总不能一直这样。”
鱼缸里的金鱼摇摆绸缎般的鱼尾,水面掀起层层涟漪。这还是唐晰尘之前突发奇想买的,两条,挤在不大的鱼缸里。
唐晰尘坐在沙发上,“随你。”
唐栀坐在他旁边:“那就三天后吧。”
他突然握住她手腕,手指用力,黑眸晦暗不明。
唐栀手腕生疼,但面上丝毫不显,反而歪头,手指去摸他侧脸,“你喜欢在这里待着的话,我们也可以晚一点……”
唐晰尘不说话,就这么久久地凝视着唐栀,然而唐栀也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声音温和,神态包容。
却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
唐晰尘先一步移开视线,垂眸起身离开沙发。
唐栀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一圈红,又看见唐晰尘站着敲出一根烟,刚点燃,又站起来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
如果是在西城,她几乎看不到唐晰尘如此生活化的一面,衣食住行有人伺候,他从不用亲自动手做什么。但在这里几乎是常态,她做饭他就要洗衣服,偶尔兼职擦地收拾卫生,就像一对在认真生活的小两口。
习惯会上瘾,会织成最软最无形的一张网让人心甘情愿的被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