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氢抬抬下巴,接着说:“陈叔是柯治带回来的,来到塔屿的时候,全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说到最后,他轻轻叹气。
今天一次性听了太多有关彼岸岛的事,冉澹的思绪都是混乱的。
听越斯年说得时候,他语气里的嘲讽和不屑,就像是在告诉她不应该来这儿。
她现在越来越好奇,彼岸岛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更加好奇的是,柯治在那个岛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视线落到柯治的脸上,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见了他平静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伤痕。
一顿饭的时间,陈叔平日里积攒的许多话在这一晚尽数倾诉,杯中的酒倒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柯治喊停,他才终于酣畅淋漓的被冶氢扶进屋子。
外面只剩下两人。
晚风拂过椰树扫在她的脸上,冉澹夹了一口菜细细品味着。
“陈叔的厨艺不错。”她真诚地说。
“他刚来塔屿的时候特意去屿你学过一段时间。”柯治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过一个空杯子,往里面倒了点白酒。
冉澹有些担心:“你可以喝酒吗?”
柯治眼神晦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概是风变大了,他放下酒杯的时候,冉澹闻到了从他身上飘过来的酒气。
淡淡的,热烈的,干涩的。
她没由头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柯治转头看她,眼睛微眯,喉结上下滚动,半游离半回忆地张口:“高中的时候。”
“你高中就会喝酒了?”冉澹控制不住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高中的时候,存在她记忆里的柯治与三好学生无异,一直把他当做目标和榜样存在的冉澹,根本想象不到那个时候的柯治,竟然在会瞒着大人,包括她,悄悄学会了喝酒。
“冉澹。”他嘶哑地喊着她的名字。
热浪打在身上,走的时候留下周身的燥热。
他幽暗的眼睛紧紧捕捉着她表情的变化,再逐字吐出:“我没你想的那么乖。”
回去的路上,天黑的坐车内完全不透光。
柯治喝了点酒,上车就靠着椅背休息。
兴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冶氢也很少开口说话。
回去的路要比来时的路更加寂静。
就连下车的时候,柯治坐上轮椅,回到家,一路进房间,他全程都没有看冉澹一眼。
留冉澹一个人站在客厅,反复品味着他那句话。
心中异样的情绪让她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景象。
一切事物好像蒙上了一层白纱,天一冷,下雨后海面上罩着一片白雾。
她原以为几年不见,人有变化很正常。
现在她恍然,有些人早在她不知不觉中就发生了变化。
那个时候的她,以至于现在的她,仍对柯治添了一层滤镜。
“澹澹醒啦,我带了包子你要吃吗?”
冉澹起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张姨拎着包子进来。
她忙走上前帮忙接过。
“好香啊,张姨。”
张姨笑着说:“我特意给你留的。”
“谢谢张姨。”冉澹转过身:“我去叫柯治一起吃。”
还没走两步,张姨叫住她。
冉澹回过头,张姨解释说:“不用叫了,他一大早就去斯年那里做康复训练了。”
“什么时候?”冉澹问道。
张姨一边打开袋子,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盒牛奶放在桌上。
盖子打开,牛奶递给冉澹。
冉澹握住牛奶,垂着头,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姨语重心长地说:“他这两天起得特别早,我平时早上五点开门做生意,他四点就出发往斯年那儿去了,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让我操心,有什么事都自己心里憋着……”
话说到这儿,声音跟着哽咽起来。
“澹澹,打小你和小治关系最好,你要不劝劝他,别去受那个罪了,我现在卖包子能挣钱,即便他一辈子坐轮椅,我也养他。”
“张姨。”
冉澹开口时声音都是哑的。
她抬头,看见张姨眼里泛着晶莹的光点,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
“张姨。”冉澹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办法去劝他,我们……”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我们早就不是最初认识的那个样子了。
他早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
明明有无数个可以回绝的理由,偏偏话到嘴边,她一个都说不出。
她不想否认,否认柯治在她心里的地位。
“张姨。”冉澹无比坚定地说:“我支持他做康复训练,柯治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有自主意识的人,他有他的目标和追求。”
她没法去改变他什么。
就像他义无反顾离开那个从小长大的村庄一样。
他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够改变他。
也没有人能留得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