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盈盈有些意外,她没料到云雁丘会说这话。在她以往的印象里,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在行为处事上总是恪守着他自己那一套规矩,凌厉果断,不留情面,别提什么替他人考虑。
她刚认识云雁丘那会儿便是如此——那时的她为了完成和鬼算子的赌约前往北洲寻找进入玄明境的方法,岂料北洲不仅凶兽遍地还个个嗜血好斗,她在与凶兽的缠斗中落于下风,眼看着就要命丧兽口之际,竟误打误撞闯进了一处松柏林。她立于林间,发现凶兽不知为何全然不敢靠近此处,只敢在林外虎视眈眈踱步徘徊。
这松柏林里白雪皑皑,叶盈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积雪,并未发现任何活物的踪迹。她想了想,便拖着受伤的手臂朝林子深处走去。林子的最深处别有一番天地,这里坐落着几间简陋的木屋,屋子围拢的中心是一块空地,地上很干净,没有积雪,还摆放着方桌板凳,桌上有一把温热的茶壶和一只净雅的瓷杯。
不远处是一处悬崖边缘,一名白衣男子正在那里席地打坐。他背对着叶盈盈,乌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他背影端正挺直,岿然不动,好似并未察觉有外人来访。
可就在叶盈盈好奇地靠近想一睹这男子的真容时,一道浑厚的声音立时响起:“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叶盈盈一个激灵,赶紧鞠躬行礼:“晚辈叶盈盈,来北洲历练不慎闯入此处,无意惊扰前辈清修,望前辈恕罪。”
那男子并未回头,只说:“顺着西边那棵最粗壮的雪松一路往前走便能安全离开。”
“多谢前辈。”
叶盈盈嘴上道谢,身子却未挪动一步。
“还有何事?”
叶盈盈又是一拱手,礼敬有加:“不知前辈在此,可曾听说过玄明境?”
叶盈盈问得直白,可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见这男子默不作声,叶盈盈心下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连忙开口:“既然前辈不知,那我就先……”
“此处便是玄明境。”
白衣男子突然出声打断了叶盈盈,他站起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冷俊逸的脸,眉峰如剑,双目如夜,仙风道骨,不染凡尘,直叫叶盈盈看呆了神。
“您就是……云雁丘?”
叶盈盈一时难以置信,她原以为玄明境之主会是个和鬼算子一样的老头子,可眼前的男子身形挺拔,怎么看都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年。
叶盈盈大受震撼,盯着云雁丘的双眼一动不动,似是要将他盯出个洞来。
她的眼神过于直白,换作他人多多少少都会面露不悦。可云雁丘丝毫未受其影响,他撇了眼叶盈盈染血的肩膀,毫不关心,只质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这一问让叶盈盈回过神来,她连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声情并茂道:“不瞒前辈,我本是一介散修,父母早亡,只留下我和胞妹二人相依为命。那迷嗔山的鬼算子抓走了我唯一的亲人,并以此要挟我替他寻件宝贝。若是不能拿回去,我妹妹恐怕就……”
“你在寻何物?”
叶盈盈以为云雁丘被她这一番可怜遭遇说动了,心里暗自窃喜:“回前辈,是罗刹玉。”
可话音刚落,只见云雁丘面无表情,大手一挥,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度,叶盈盈竟不知不觉被那弧度吸住了视线。
云雁丘转回身在老地方坐下,继续闭眼打起坐来,而方才还在眼前的叶盈盈,此时已不见了踪影。
等叶盈盈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竟然身处一片昏暗的竹林之中,四周黑沉沉看不到尽头,除了她以外了无生机。
她试探性地挪动脚步,霎那间,一道不知从哪儿窜出的剑光便伴着尖鸣,擦过她的面颊。叶盈盈白净的脸蛋上立即裂开一道细长的伤痕,里面渗出颗颗微小的血珠。
血珠顺着叶盈盈的脸庞缓缓流下,激得她心脏突突跳。此刻,叶盈盈意识到,这是一个杀阵,只因一枚罗刹玉,云雁丘便二话不说想要她的命。
从那天起,叶盈盈对云雁丘的印象就是冷酷无情。
想起以前的事,再想想在自己身边的云雁丘,叶盈盈也感到有些陌生。自己意识沉睡的这些年里,他竟也变了。
瑶瑶显然没想到云雁丘会说这话,她诧异地问:“云前辈,你好奇怪啊,先前不是不让我主动找他吗?”
“那是早猜到韩程宇不会认得你,怕你自讨没趣。”云雁丘面色坦然,“不过你既然这么纠结于他,问一问也无妨。”
瑶瑶瘪嘴:“可他分明已经忘了……”
“那就让他想起来。”云雁丘语气坚定,“好不容易来岸上一趟,别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