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果然窝在塔楼上吹风,衣衫单薄,指尖苍冷,泛着一点点被寒风渡上的红。瑟琳娜一眼就看出姜安根本没回寝室添衣服,这么急着跑来吹冷风,只可能是他又要想事情。
姜安很爱跑到塔楼想事情,尤其钟爱冷风吹着想事情,穿得单薄是最简单的手段瑟琳娜看见他垂湿的发尖,心中划过一丝了然,他用冷水泼脸了。姜安似乎从不觉得这是糟践自己的身体,他说这样清醒些。
也是因此,瑟琳娜才知道姜安为什么总是到医务室里去,他这样太容易着凉了,特别是平日里在天文塔都要裹得严严实实的,偏生一遇到什么事想不通又要这样折腾自己。
庞弗雷夫人因着姜安总是病怏怏地走进医务室要药,还以为他是身体不好,容易生病。谁叫这家伙在庞弗雷夫人面前贯会装样子,一副谨遵医嘱,好好照料自己的样子。
瑟琳娜之前也劝过姜安,可姜安平日里倒是好说话,这时反倒犟的很,死不悔改。
她只好坐下来,像个呆瓜一样陪着姜安吹冷风。
“回神,怎么,有心事。”瑟琳娜也算是聆听心事的专家了,就等着姜安倾诉他的烦恼。
可这回姜安没有,他冷淡地抹去滴落在他肩颈上的冰水,似乎并没有被冻到,如果不是他冷得直打颤,瑟琳娜兴许还会以为他没有感知寒冷的能力。
姜安没说话,像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沉默的氛围有些让人难捱了,瑟琳娜真心渴望姜安能像以前一样讲讲……讲讲什么呢?
瑟琳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姜安的体贴被他用在了不合时宜的地方,他实际上并没有向瑟琳娜倒过苦水,他会拿自己的经历开玩笑,尽管那其实并不好笑。
他只是渴望放松一点,处于一个放松一点的环境中,为此拿一些“无关紧要”地东西来糊弄也无所谓。
“姜安。”瑟琳娜又叫了他的名字。
姜安仿佛终于从一场可怕的战役中胜利一样回过神来,然后他道歉:“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
“嗯。”瑟琳娜点头,问道,“然后呢?在想什么?”
平日里瑟琳娜不会这么强势地询问,一副势必要问个明白的架势。对姜安诸如“没事”、“小事”的托词不屑一顾,只问道:“什么事?”
“实在不行你当我在想父母行不?”姜安垂眸,没有针尖麦芒般试图刺人。
“不行。”
“好吧,其实我是在高兴。”姜安偏了头,眸中又盛满星空了。
“因为地图?”
“因为地图。”姜安依旧侧着头,没看瑟琳娜,也不再试图纠正她的说法。
“瑟琳娜,别那么紧张,”姜安终于把头转回来了,“我只是在放松。”
说实话,瑟琳娜并不太信,有人兴奋过头放松的方式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如果是伊莲或者杰里他们准会喝得醉醺醺的,如果是娜塔莉可能会坐在暖呼呼的壁炉边一颗一颗地剥糖吃,如果是尤金或许会笑一笑然后一个人背地里偷着乐,如果是尤娜可能会翻着书静静地看,然后后知后觉地咀嚼出快乐来。
大家或许略有不同,但是大体上是一样的,他们希望延长这份快乐,使它不至于一下从高峰坠落深谷,可姜安像是存心要自己的兴奋劲一下冻起来。
“好吧,但是你现在看起来有点让人担心。”瑟琳娜说。
姜安似乎察觉到她未尽的话语:“那你呢?”
“我?我也会像大家一样担心你的呀。”
“瑟琳娜,”姜安叹气,看着她无辜的眉眼,后面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改口道,“别担心,明天还有课。”
“不会冻坏的。”
“别在这种地方犟。”瑟琳娜其实不太喜欢处理别人的负面情绪,尽管这对她来说不是特别困难的事。可是姜安真什么也没说时,瑟琳娜反而担心起他来了,巴不得他讲点什么矫情事。
“别看了,没什么矫情事可说的。”姜安低头,错过了瑟琳娜关切的目光,转身准备下天文塔,“好了,善解人意小姐,不用陪我吹冷风了,当心感冒,明天还有课呢。”
也不知道是谁故意要吹冷风!
瑟琳娜瞪了他一眼,把早准备好的毯子丢了过去:“擦擦吧,没事找事的呆瓜。”
“抱歉。”姜安顺从地接过毯子擦干了还在滴水地发梢,把毯子披在身上,又问道,“那我再待会?”
“快去睡觉!”
第二天,姜安还是不出所料地病倒了,庞弗雷夫人一边埋怨着一边把药给他。
瑟琳娜来的时候,姜安正坐在看书,脑袋边还咕噜咕噜冒着气,他没有好好躺着,一副精神好好的样子。
“嗯?”瑟琳娜挑眉,碧色的眸中微含笑意,果然还是进医务室了吧。
“别一副‘不听老人言’的样子,我可是好好裹了毯子的。”姜安把书一合,放在柜子上,“怎么有空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