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吓得史今差点脚底打滑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一下子尴尬地涨红了脸,惊恐地回头张望,确定没人后,连忙解释,“瞎说什么,我们是战友,一个连里的战友。如果你加入我们钢七连了,就能经常看见她了。”
许三多呆呆地点了点头,“哦,好的班长。”
史今望着许三多的表现苦笑,内心长叹口气后开始严肃的教育他,“许三多,你给我记住了,以后千万别乱说这种话,女同志的名誉非常重要。如果有人听了你的话引起了什么闲言碎语,后果可是很严重的,你明不明白。”
许三多又懵懂地点了点头。
史今向着许三多的懵懂屈服了,无奈地挥了挥手,说道:“行了,别发呆了,赶紧跟着队伍去火车站,准备出发了。
许三多很听许朝阳的话,认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家乡,他的目光一遍遍地扫过家乡的每一寸土地,那熟悉的山川、田野、溪流,他都想要深深地烙印在心底。用来支撑他度过这即将迎来的两年的漂泊之旅。
但他却忘了再多看几眼他爸,他的家人。
今天的许百顺和平日里不同了,嘴里的骂骂咧咧更多的是对许三多的关心,是语重心长的教导。今天的他第一次会为因为他这个龟儿子的即将远去,而蹲在地上不停抹着眼泪;也是第一次使劲的将他抱在怀里,像是要把他抱成两节。
许三多忽然发现爸原来和家乡一样是要走时才觉得依恋的,但他像父亲一样拙于表达想法,就像来招兵那天一样,忘了该怎么说。
许百顺口里的三多从龟儿子变成了儿子,却不知道有没有他有没有听见三多那声哽咽的“爸”。
冰冷的火车将许三多强制带离,他能做的只有放声哭泣。可是火车可不管车内人们到底是悲伤、无奈还是期许,就吭哧吭哧地向着目的地进发。
等许三多被从未听过的震动声惊醒后,没过多久车摇晃着在减速,已经驶进了站里,他也算正式踏入部队了。
或许是因为火车里人太多了,三多抢氧气抢不过其他人,所以他脑子里空空的,没跟着其他人像史今一样画葫芦地做着,只在不停思考那怪声到底是什么。
几个脚步声近在咫尺,车门轰的一下被从外边拉开,外面袒露给这个小队列的是广阔到能投射白云阴影的一片草原,近处的连长高城正在和指导员洪兴国互相致礼,这都是以后将领导这队新兵的人,更近处是站台上一辆正在原地转向的主战坦克,它离得并不是那么近,可近六米长的一〇五炮管转动着,看上去几乎要从车门外杵进来。
整个站台上都似乎被这些杀气腾腾的家伙占据。
新兵震惊,车门边正对着炮筒子的许三多反应最快,他举手过顶,下意识地对着这钢铁巨物做出了一个类似投降的姿势。
为什么说是类似投降的一个姿势呢,因为许三多原本是想将两只手都伸出来的。但左手伸出后又迅速缩了回去,紧紧地捏住裤子,只将右手高举在头前,尽量将自己的脸遮住。也不知道是在期许这炮筒子可以因此看不见他,还是觉得这样能让自己看不见炮筒,就可以自欺欺人了。反正活脱脱一个窝窝囊囊、畏畏缩缩的害怕模样。
这一刻的时间因许三多而静止,车上车下,新兵老兵,战斗部队后勤人员都因他的动作而震惊了。
但这样的动作直接给装甲之虎高城惹毛了,就连老好人史今都生了气,几近凶狠地将许三多的手打了下来。
高城大步向车门前走过来吼道:“那个兵干什么?扮中央军吗?你以为你很幽默?”
高城觉得不大对,因为他根本是在对着许三多的膝盖训话。他朝许三多命令道:“你,给我下来!”许三多慌慌张张跳下来,险些砸在高城的身上。
高城更火了,他对着许三多就怒吼,开始严厉批评。让许三多才来军营的第一天还没接受美好,就先迎来了怒火的洗礼。
其实许三多当时真的害怕了,那种恐惧让他会想起被同村的成才狗党殴打欺负的情形,肌肉记忆让他一下子就想做出投降的动作。
可是他的左手之前是插在裤子口袋里的,一直紧握着许朝阳送给他的那块巧克力。这块巧克力他宝贵的很,所以除了史今谁也不知道,尤其是成才。他想伸出手,可又怕把巧克力带出来、掉到地上了。
所以他的手伸出来了又回去,只紧紧地捏住巧克力,捏住裤子,让自己尽量不再那么害怕。
其实新兵连也很累,加上第一次出远门来到陌生的环境,许三多的内心也不好受,就跟饭里加多了盐一样。可是他家里穷,再咸再苦的饭他都不能浪费,只能哽着脖梗咽下去。
最后许三多躲着其他人拆开了那块巧克力,可惜这块被他精心呵护的巧克力反而被他弄化掉了。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口,却并未尝到想象中的甜蜜,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苦涩。许三多还以为这个跟糖一样呢,怎么越高级的玩意儿,反而越不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