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人,是安贺睿。
庚辰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这件事他已经察觉好久了。
大约一年前,他就断断续续的察觉到这人的影子。那种粘腻的眼神和潮湿的空气,他再熟悉不过。那种感觉,只有他能够查找得到,别人都不行。于是这好像也成为了一杆旗,在风里叫嚣飘着,喊着他们是父子,血浓于水,关系永远没有断绝的一时。
他没对周宜提过。安贺睿似乎也因周宜的存在而畏缩,一直没有上前。
去年年下那三个月的空白,让安贺睿的胆子一天一天变大。于是庚辰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好像自己变成了一条被观赏的金鱼。人类看着他试图逃脱,觉得好笑,于是为他换了一个大鱼缸。他却欢天喜地,真的以为自己逃脱了束缚,放开身心畅游。直到某天一头撞在缸上,他才明白自己还是那条缸中之鱼。
空气湿漉漉的,像要把人淹死。
庚辰抬头看看天空。也许明天就会下大雨吧。
夏天的雨是有限的,下够了,就自动来到秋天。似乎只要常常下雨,秋天就能来的快一点儿。
天黑透了。那就上楼去吧。
天晚了要回家,周宜和妈妈,都教过他的。
庚辰默默拢了下衣角,走进单元楼。
门扉合页发出巨大的响声,楼上的声音似乎沉寂了下去,声控灯后来灭了下去,庚辰的呼吸声放的很轻。
两人就隔着两层的楼梯僵持一会儿,然后庚辰轻轻抬步走上去,看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父亲。
安贺睿还是那样。破旧的衣服,头发缺少打理,显出蓬乱,一身酒气,眼神阴郁,是只困兽。
庚辰站在两节台阶下面,需要仰着头去看他。
七年了。这一年庚辰十一岁,和安贺睿这个健壮的成年alpha还有很大的体力悬殊。
但当安贺睿嗤笑一声,压过来朝他挥拳的时候,庚辰没有躲。甚至没有往后稍微侧一侧身子,整个人站的笔直,执着着一定要直视那人的眼睛。
也许他会从楼梯上滚下去吧。
会死掉吗?
不行。他不能死掉。他还没看到花儿谢呢。
庚辰还没思考好事情的始末,带着风的利刃就已擦上他的脸。
只是他依旧没躲,还是安静的站着,不过将眼睛轻轻闭了而已。
没有想象的疼痛。庚辰很快地睁开眼睛,见安贺睿像是发怵着什么,收回了拳,已经向后让开了路。
“给老子开门”庚辰听到他说。
庚辰走上台阶,手垂下身侧,轻轻捏了捏衣兜里的钥匙。
阳台上的花儿还嫩呢。地板和柜子都是新擦过的。
庚辰不想让他染了这片净土。他的生命好不容易寻到一条上升的通路,他不要被拽下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头,庚辰就感觉到了那道目光。
顿了顿,还是缓慢的掏出钥匙,拧进了门锁。
家里有股淡香。不明显,却带着些生活气息。
庚辰轻轻闭眼,从柜子里拿出拖鞋换上,没有去管身后的人。
安贺睿也没有开口,于是庚辰挂好衣服,从餐厅拖一把椅子坐在门口,再次和安贺睿对峙。
沙发和凳子堵住了走道,明摆着就是不让安贺睿进屋。
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庚辰不动声色的错了错身子,试图躲开一点。
“回来看什么”他开口。
安贺睿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黑暗中眼神混沌,也许是酒精的缘故。
“老子的家老子不能回来呀?”安贺睿朝他吼。
庚辰静静坐着:“那为什么专挑我一个人的时候回来”
安贺睿怪异的笑一声,强硬的转移了话题:“给老子拿钱”
庚辰眉毛一挑:“我没钱”
“放屁!”安贺睿指着他:“小贱人你自己看看你,长得又高又壮,头发都他妈油光水滑的,衣服像模像样,吃的穿的用的都他妈什么水平!你再看看你老子我,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这些年日子怎么过的?跟流浪狗抢吃的!每天还要躲那帮追债的,躲不好就让暴打一顿。你就忍心看着你老子被那群王八蛋活活搞死,然后你在这过快活日子啊?”安贺睿狠狠啐了一口:“枉费老子养你那几年,就养出你这么一个没良心的贱货!也不知道你是踩了哪儿的狗屎中了运,摊上这么一个富豪家的孩子经年累月的管着你,这么些年你他妈不知道私自攒下来多少钱!快给老子拿钱!”
庚辰手紧紧抓着凳子,还是开口:“没钱”
安贺睿咒骂着过来,一个巴掌狠狠地砸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