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医生那里借了一个保温壶,把鸡汤倒进去温着。
然后手托着下巴,在旁边打盹儿。
裴信醒来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睁开眼,就看见旁边那人,脑袋一垂一垂的。
看了她好一会儿,那人好像半点儿没察觉。
小小的一张脸,皮肤白得发光。
折腾这两天,瘦了好大一圈儿,眼底有一层浅浅的乌青。
去年八月相逢时,脸上那种圆圆的肉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睡着的时候,五官秀美,温和又乖巧。
半点儿没有妖精的气质,或许她本身就不是妖精,那只是她伪装自己的外壳。
裴信这样想着。
那人大约是太困,头太沉,重重往下一砸,她惊醒过来,
左右看了看,大脑还是懵的,连眼皮都弥漫着困意。
再抬眼一看,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
“你醒了?”程之声望着他,脸色还有些发白,她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裴信淡淡笑了下,精神还没完全恢复,有些懒洋洋的,手轻轻拍了下床,“上来睡。”
程之声摇头,“你身上有伤,不行。”
说完想起什么似的,“你饿了吧?有鸡汤,我去给你拿。”
刚起身,迈开腿,她踉跄一下,整个人差点儿栽下去。
“腿怎么了?”裴信皱了皱眉。
程之声苦笑了声,“摔的。”
“什么时候?”裴信问。
“就那会儿出去的时候。”她没所谓说着。
裴信看着她跛着脚,过去拿保温壶,又跛着脚回来,给她把里面的汤盛出来,用勺子喂给他喝。
裴信嘴巴没动,盯着程之声看了两秒,然后才说,“你把裤子挽上去,我看看。”
“没多大事儿。”
“快点儿。”
程之声和他对视了一眼,败下阵来。
她放下汤碗,弯腰,将裤腿挽上去。
裴信瞧见那一大块伤口,不深,但是面积挺大,冒着血丝,有些触目惊心。
“为什么不让医生给你处理一下?”
“灾情严重,这里医疗资源紧张匮乏,这点儿小伤,就不用占用公共资源了。”程之声认真说着。
一份鸡汤,裴信喝了一半,剩下的程之声解决了。
程之声收拾好餐具,出去清洗。
这时进来一个医生给他换药。
裴信问,“医生,麻烦给我一瓶碘伏和棉签好吗?”
“怎么?哪儿不舒服?”医生关心问道。
“没有,我女朋友受了点儿伤,需要消毒。”
医生从医药推车下,拿出一个小瓶子,又拿了几根棉签,递给他,“你可真体贴。”
回来时,就见到裴信眼尾漫着笑,“唉,这回你总能以身相许了吧?”
吃饱喝足,这人精气神似乎好很多。
都有心思逗人了。
“说什么呢?”程之声娇嗔。
“过来。”
“干什么?”
裴信从被子底下,拿出一瓶碘伏,还有前面,递给程之声,“伤口先处理一下,不然会发炎。”
程之声盯着他手上的东西,“你哪儿来的?”
“问医生要的。”
程之声处理好伤口,把裤腿放了下去。
晚上,医生拿来一些单子,需要补录一些信息。
医生问一句,裴信答一句。
念到身份证号码时候,程之声脑子顿了下。
1989年,1月3号,那生日不就是今天?
医生走后,程之声问他,“你今天生日啊?”
裴信眸光闪了闪。
晚上十点后,小小的诊所里,安静了许多。
程之声和裴信说,“我出去上个厕所。”
裴信看了她两秒,“注意安全。”
出了诊所,程之声往旁边的杂货店走去,意外还没关门。
她唇角弯了弯。
进去买了几件东西,跑到病房靠窗户那一边猫着。
过了很久,裴信也没见到人回来。
直到十一点五十五分时,窗外几盏孔明灯在黑夜中,缓缓升起。
星星点点的,十分漂亮。
这时他看见窗外探进一颗小小的脑袋,洋溢着一张明媚温暖笑脸对他喊,“裴信,快许愿!”
他整个人都怔在那。
心里一股暖流划过全身,神经末梢都在触动着,好似什么在渐渐复苏......
上一次见到孔明灯是什么时候呢?
五岁,还是七岁?
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那样温和的笑,距离他已经很遥远,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后来一幕幕冰冷的脸孔,让他以为余生只剩下寒冷。
“愣着干什么?快点儿许愿啊!”窗外脆生生的声音在催促。
他配合着闭上眼睛,许了个愿。
再睁开眼时。
程之声咧嘴对他说,“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