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走到门槛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就显得那么突兀。
“你会用剑?”
“师尊先请。”
有什么词汇能形容晴云的心情,那一定是心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东西,下意识的恐惧和敬畏是一道起的一句先生又顺成了师尊。
好在宗门律堂偏僻,也没什么人在意。
“眼光不错。”
”就是那么想拜。“
琅韵也没细究。又道
“想当万剑宗的弟子,会不会剑其实并不重要,但是拥有修习的体制却是决定性拜师的关键,我有件事要问你。”
“帘溪峰的小徒弟,祁阮。他的杂病是你治的。”
着语气一出便不是问句,话锋没有余地,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是我治的,那天他来买的是止血丹,但以当时的情况,魔气入体引发真/气暴乱,险些发狂,还有各种毒素混在一起,若不即可处理,怕是凶多。”
琅韵正在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晴云即刻顿住,随后他又改口道
“我当时在整理草药,祁阮他连最基础的情尾都不知道,所以我猜大多的毒便是误食。”
“我本来就会一些岐黄之术,”
晴云隐没一些细节后便如实说了,琅韵听完则是难得的轻轻点头,夜色浓重,背光的氛围竟有些看不真切,恍惚间有人轻笑了一声。
“若是你此生不修剑道,或可,我会给你一个机会。”
“你说什么?”
一声质疑带着惊诧,一时间晴云声音颤抖。满眼之间却不再是欣喜,而是逐渐蒙出一层憎恨。
上辈子,他确实医术卓然,三指银针就能掌控死生无数。治病能医死人,肉白骨,杀人也能一针毙命,道陨身消。
而晴云的这身本事也都要拜他师尊琅韵拼死一剑所赐。为了他所深爱的一介凡人,就要亲手用剑葬送自己的徒弟。
一剑穿心晴云没死,反而以针代剑开始行善积德。多情至情,修为更上一层,他确实高兴。
可总归食不知味,情道两空,只有胸口的剑伤隐隐作痛。
为了弥补这份心痛,他宁可身痛,每一个天雷和因果催折的不眠之夜,他总会隐隐感到宽慰。有时晴云也怀疑琅韵修的到底是不是无情道。
可就算是最后饮毒而亡,晴云也没能问出口,而送上路的也是他亲自三扣九拜的师尊。
晴云狭隘的想:只要是人都双标的一面。
同时也觉得不管是是从修剑,到得道。再到习医,所有东西一开始都标好了筹码,那么他这重生也许就是另一种他受罪孽鞭打的轮回。
但也有诸多好处,至少这辈子不会再被心系之人一剑穿心后再习医。
晴云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拱手,眼底的憎恨也随之淡去,褪出一层发自内心的敬畏。
上山时他总觉得自己既然所遇到的已经有所改变,甚至从和琅韵最开始的相交都要更为真实,可是这习医的开端仿若一场幻梦,一如许多年前。
同样的身影,却是不同的面色,琅韵先前的冷眼终究是被现在的温声所取代了的。
他们之间尚未隔着恨,于是晴云轻轻一拱手,再把腰压的极低。
“上山之前我便说过了,多谢仙君抬爱。”
“我一定会拜你,而我一定会修剑。”
几岁大的少年总不该是深思熟虑的,但能从一而终的坚持也值得赞赏,琅韵看不出少年的复杂,只是轻轻甩甩手,前脚搭门是真的要走了。
晴云还要浇他的花,两人一前一后,分别两端,那么决绝。
“这是什么?”
只见夜色之中,有人轻轻俯身捡起一本书册一样的长卷,湛蓝色的封皮就显得格外刺目。而左上角之上就赫然大刺刺写着那本书的书名。
修士的眼神都是极好的,在白色的字底那两个黑字更是灼人,晴云随着那声发懵似的愣在原地。
我什么时候掉的?怀里不是还有一本?这下真要碎尸万端段了。
捡起书册的不是别人,正是要走的琅韵。他修长的指节拨弄封面,本来就是习武之人,那黑墨提字的《剑仙》二字便越发映的他手腕白皙。
晴云的心随之也提到了嗓子眼,琅韵的年纪看不出数,但样貌却是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一个交界,生的是温润杏眼,一抬一闭皆是宽和,额心一枚朱砂更添稚气。
在别人眼里或许就是一副清雅少年看书的养眼模样。晴云却是心下发凉,战战兢兢。他见过这慈悲的杏眼满眼生仇,修长又漂亮的手沾满血腥。
而这样一个人,正在看他自己的风流外传。
等待死刑的时间总是相当漫长的,也许是几秒,也许是一生。
琅韵还没看,他只是端详着书皮。他有个毛病,看见字多的就头疼,余光瞥见站在门框的小孩已经浑身僵硬,南风竟然有些寒凉来。
琅韵翻看书皮轻声道:
“哦,想不到你竟这样崇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