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还伴着朗声轻笑,继而有一只素手敲了那少年的脑袋,温声斥道:“你还不如清云——”
“我当真不小了,谁和你喂的小猫比聪明,娇生惯养吃得又圆润。”少年打断他的话,悠然一转背过身去,实则握住那截白腕捏了捏。笑道:“我姓李,叫望舒,其实刚才都是玩笑,恩师要见你,如此我也不好长留。”
这声音听着娇纵,毫无师生间该有的尊敬。短短几息那双手已经扣紧着又松开,而另一只手还握着断截的枝条,偌大的梧桐洒下阴影,几丝碎光给少年描了个边。
一声轻响让琅韵眯起了眼,他仰起脸来,直直盯着李望舒的背影。
“……琅韵。”琅韵在提名时本能把身子站的笔直,双手却藏进袖里,淡声道:“祝福。”
李望舒说是要走,实则堵着那人刁难,方才故意背身也许还顾及到外人,而那声轻响不难猜测。
在家里,万幸他们还记得有外人。
“多谢你,这也是本将未婚夫,隔年冠礼不日成婚。”没想到李望舒全然没有羞愧的样子,语调微扬有些喜悦,甚至转过身来对琅韵喜笑颜开。他轻轻拱手:“名字蛮好听,没想到你会说人话………”
还没等他礼行完,就见有人一脚踹出,李望舒慌忙收礼,一边大叫“我错了”“不敢了”在那梧桐周边儿上蹿下跳,行动却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少年人精神气足,身手又好,躲了几次才贱兮兮喊叫着“我滚我滚”一摸溜爬出了墙。
这画面没来由让琅韵觉得熟悉,但他更觉得有些好笑,而他坚信自己必不会教出这种学生。
他笑容尚未收敛,便同来人对上了视线。那人白衣胜雪,红绸束身,通身的飘然俊逸,一尾白发散开,耳旁缀着红穗,眉眼之间不掩恣意。只不过似是有些羞怯,碧色眼眸微闪,边界染上了些许薄红。
琅韵也是一身白衣,只不过他墨发高束,抹额让他眉眼柔和,便不如前者更为惊艳。
那人也笑,却比起琅韵总多了些春情。片刻后,也明朗为何李望舒能一眼看破莲身了。
琅韵:“百鸟朝凤,我是花灵,就不拜了。”
“我未有名字,不过出世时世人喊我一句白凤,传来传去就成了名。”白凤斟酌着,说道“世人”二字,总是有些眼神晦暗。
“祥瑞之鸟,原来是这等风采,倒与书上记叙有所不同。”琅韵侧头端详。
再贵的鸟记叙起来也无非是天地灵鸟云云之类,但书中所写凤凰一脉早已气尽,世间无有。他当时所感,只道没有见过并不尽信。
只是如今真正有鸟在前,可琅韵并不是好奇凤鸟本身。
这里是万剑宗的剑冢,似乎眼前还能看见如丛如林的铁剑。他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而心中莫名有种空虚落寞,自下而上,由外至内,如冷风蚀骨,让他脊背生寒。
其实琅韵并不是第一次入剑冢,先前都仅是来求证典籍,才来过几次,没有遇到如今一般的剑和裂缝,所以他才未同靖羽提过。而书籍记叙更是简单得很,草草一句万剑奇出,从此换名万剑宗。
而这个万剑,琅韵一早是归于棕内剑修的。
求证其次,首当其冲还是寻人。
既然能够与之交谈,倒也不必拘泥于年份或者是什么样的人,于是他对白凤比划发顶,
琅韵道:“你可见过一个这么高的人,我的学生。”
“见过。”白凤点点头,红穗随之晃动:“蓝衣白剑的公子。”
他这个回答超越琅韵的预想,晴云的荻花确实很白。只不过他再开口便是:
“他用情剑入道。”
这话让琅韵随之一愣,只听白凤边叹边道:“魂魄离碎又因果深重,怕是要英年早逝。”
琅韵当即变了脸色:“你在说什么,他现在好得很。”
“我是天地孕生的灵鸟,因果罪业是我的专长,你最好不要质疑我的看法。”白凤说得不疾不徐,缓缓走道琅韵身前:“而你缺颗心眼,落得清闲。”
“别以为灵鸟之首我就不敢骂你。”
从进来时琅韵便心道奇怪,只是始终未能察觉出到底怪在哪里,而现在白凤凝视着琅韵,他才惊觉道,这不过是一个秘境,一个过往,而白凤给他的感觉却分外真实。
但即便真实,也是虚像。
这样的想法尚未得道证实,白凤便先笑出声来:“我做了错事,后世有愧,想借你一片莲叶,仅此而已。”
琅韵:“哦?那要看看是怎样的错事。”
当他想继续问下去时,白凤已然青锋出鞘,三尺寒剑直逼琅韵喉口。好在琅韵反应极快,墨色尺剑挂手,顷刻与之交锋,铁器由远及近互相蹭出点点星火。
白凤并未催动任何灵力,仅靠青锋剑吟如寒潭落水。琅韵的剑不是灵剑,没有开刃,但仅靠几下相击已有裂纹。
这场打斗来的太过意外,而白凤的剑走奇偏,处处直指要害,琅韵剑型纤长,后退之余不忘挑开剑尖。前者好攻,后者善守,电光火石之际前后来往已过百余招,高手对决,向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