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阴口,是从阳间重返阴间的一条路。接管此地本就对嗓音有些要求,现在还有便于区分的特色。
只是这样的声音对死人刚刚好,对晴云他总感觉耳膜发痒,谢三川没有细说一掌压上晴云肩头。
“你刚刚说我好随便的阴差,现在可以觉得我随便到底了。”
“你干什么?”晴云一怔:“我很柔弱。”
“四肢健全,还有耳朵可用。”
说罢谢三川拍了拍肩,然后道:“地府可不养闲鬼。”而后俯下身,隐有交托之意。等他又同那鬼交代了些什么,才恢复了原来模样。
“还得谢谢安阳老鬼送你来,这可是天赐平账。”恒长的墨迹勾抹后,晴云感知到手中多了一条软布。
“我管花名簿还能坑你阴德不成。”
安阳寒瑞涉猎甚广,说是后路实则同眼下这位阴差的关系也成谜,谢三川为人还算直率,晴云便忍不住道:“后门好歹有点后门的样子。”
“可以啊,我照顾你,那你也就和门外的鬼魂别无二致了。”
“我还是承下这个门。”
谢三川没吭声,面上却微微一凝。却也不再做多余动作,他没再引导,而是凝出了脚步声。说来他们是灵体,更多的是一种对场的把控,所以通常感觉到阴风阵阵也是如此。只不过他是有意,晴云轻声吐纳,攥了攥手中衣料。
扯嗓子那只跑的最快,他说道:“战败烧的面目全非想回家看看,鬼听了都落泪——”边摇头边幽怨:“可到了这里还不消停,天天劳碌哥几个也很好哭啊——”
“嗯,文人硬做武将执念本就深重,他说大些还是亡国储君,也正常的,只是受了天火又却魂少魄,收容不进来。”谢三川轻叹:“他又那么信命,总之变成这样是迟早的事,你们不也处理了好多年么。”
又一处急转之后喧嚣已经远去,阴风逐渐变成了供奉的烟火气,约莫已经远离了大城,而下脚之处不再冷硬,值得注意的,是耳边愈发清晰的嘶吼与狂笑。
“以前没有这样难缠——”长舌鬼轻咳一声:“就嘴犟吧。”
谢三川硬声:“说过干嘛不说,说不过又何必再说。”
听闻此句才知为何先前二鬼为何要讲这差爷油盐不进。晴云摇头,信奉直觉的人或许一向都如此。
眼下的情况却由不得他多心,狂笑随锁链的声音杂在一起,约有剑音出尘,隐隐有破风之势。
可晴云听得出来,剑音在落不在破,只是个障眼法。
他肯定在用别的什么东西。
法阵?符箓?
晴云隐隐感觉头疼,这不是他的专长,刚刚谢三川的话也让他有些在意,当下耳目受蔽,若是有夜九婴在,他见多识广,或许还能有些眉目。
正这样想着,他猛然后觉。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依赖,而这种依赖似乎在无形中要形成习惯。
这是基于每次落难后援手还是陪伴的后劲。
他不想深想,毕竟很多时候他还是习惯于独自解决,独自解决不了的时候那必然就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解不解决,解不解决,那都显得不重要。
天塌了尚有个高的顶着。
难不成是被庇护之后还能变得软弱吗?
晴云松了手中的布料。
谢三川停下脚步,一个转身便托上晴云小臂,似是轻笑一声。
“你怕了?”
“怕就回去。”他说:“好好当个鬼去往生也不错。”
也许对鬼而言,确实是个好的劝慰。
但晴云路不在此,不管为了什么,他都不能退。
他本想去摸身侧的雅卷,手中却被塞了一本书册,书册触及晴云竟变成了一条细长的铁条锁链,过长的部分当即落地落出响动。
短促叮当。
谢三川面上露出些许惋惜:“不是承来的,自己去争吧。”
不知何时晴云已经站在这地毯中央,脚步自远及近不过瞬间,晴云下意识锁链隔断,虚虚架下一招,直接被打退半步。
他知安阳不可尽信,一个用梦域操纵人心的人能有多干净?
经此一道他反而心净。
如他想的一样,这鬼的剑像是学虎画猫,带出的气息更是混乱,加之口不能言,更像是个武功不着家的寻常鬼而已。
仅这些远不够令人胆怯,晴云驾招之后厉鬼显然愣了愣,粗声粗气的哼咛几声便是更加迅猛的反扑,他虽看不真切鬼却也不肯收声,轨迹清明下躲掉这样的攻击尚有余地。
这鬼一头墨发尽数披散,瞳孔血红,口齿垂涎,手脚皆是断开的铁索。虽不精通却很干脆,力气大的吓人,舞剑之下锁链自成一道利器。先前一同锁他的阴差皆被这锁链所伤,或是直接抽下了弱水。
远处的谢三川单手一落,冷眼淡看看,片刻后轻声:“你要问我何为平账,那就是救了,但不能救活,好用就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