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做完了,我曾经许诺过,看见什么都不会透出半个字。”
他没有半点犹疑,逃一般的泡的飞快。只是说是不会透露,可选的地又不隐秘。老奸巨猾。若当真保守,为何在众目睽睽之下,闹的人尽皆知。
安阳寒瑞这一手,成,或者败,都是无解。
可他呢?
他怎么想的?
晴云心乱如麻,索性暂时搁置,一侧头就看见司九婴捧着那颗珠子,双目空寂而幽深。一切都那么荒唐,虚假,却又真真实实映在他脸上。
“我……”
司九婴喃喃道:“不舒服。”
他像是强压住了情绪,任谁知道自己憎恶半生的人却是一个值得被歌功颂德的人之后都会不适,私仇公怨,那些事他又要怎么面对。
他不想记起来,可是偏偏半生都是以此而活,胸口抽痛。他已经接受了被摆布的事实,现在又要被迫屈从于信念被颠覆的阴霾里。
怎么能接受?
怎么会原谅。
他不想记起来,京城红门续雪,门都被他烧了个干净。他不只是烧,还正站高墙蹲守以防止有漏网之鱼。
说要复仇,便要一个不留。
血映白雪,格外刺目,他站在高墙之上瞪了七天七夜,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一枚宫铃。
宫铃化灰烟咩,他才下来,混混噩噩。不知是不是他曾有预想过这样的死亡,亦或本来就是巧合——安阳寒瑞没有逃,也没有被识破的窘迫,他只坐在窗边,随手一卷书册,另一手敲着棋子,静看灯花。
那么鲜活的人最后在一双染血的手中缓慢气绝,他也没有任何挣扎。
好像真的是托付,又或者是赎罪。
这也是为何司九婴笃定安阳寒瑞必死。
亲手了却,亲手送离。
幻象却并不会因为转手而停止。它仍然在继续,似乎是要交托一些不为世人所知的隐秘。
皇城之内,安阳寒瑞用指尖抚过几支草藤的的叶,说到:“这清正之地当真养不好。”
“清正之地?”一道女声伴着冷笑传来:“你也可以不养,有那一朵白莲足够了。”
“什么白莲,它是粉色的。”他顿了顿才道:“时过境迁,局势早就不为我所控,再者今非昔比,你动他就不怕违背天意?”
那女人气音戏谑,并没有说话。
安阳寒瑞盯着那女人看了一会,忽然问道:“你吃药了吗?”
似乎是没想到他还会关心这种问题,那女人略有诧异,开口却是避开了这个问题:“不怕庸碌,唯恐志短。饥荒频发,将弱兵颓,依靠方士可不是长久之计。”
“我问,真的吃了?”
“……”
“我告诫过你,我不能直接插手任何事,否则便会有我无法预料的状况,你最好听我的,国若安好,我自当烹。”
安阳寒瑞显得很平和。
“我见过你们的王朝建立,当年你们的先祖可没有退过,在尚有神活跃于世的时候人不过就是玩物,谈什么天性纯良,唉,生死不过摆布在他的双手之间。”
那女人却笑:“魔,依然存在,仙?或许还有。但神的时代确实结束了。”
“说的不错,未来可期。”
女人却未打算停止这个话题,她咒骂着折了一支正娇艳的花。
“但你曾经也说,有一个你参不透变数,牵一发而动全身,连一子则满盘活。代价不明就逼我以天子下注,可谓丧尽天良。”
“箭已离弦。”安阳寒瑞语气淡淡的:“你我一丘之貉。丧尽天良才好,棋盘之中每一粒子都要尽责呼吸,什么天谴,你只需要尽快成为一位合格君主。”
“一个的国师的威胁?”
安阳寒瑞叹了口气,居然点了点头:“是,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事都说不出。但终会有人知道,也会有人奉行。”
“我无法看到未来,却不代表不能改写过去。”安阳寒瑞道:“夜沁雅。”
看到这里,司九婴身上悄然多了几道目光。嘀咕道:“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啊。我们新国师,是叫夜玄。”
“但我怎么没听过这家,几百年前就隐没了吧。”
“建国之初有三家,谢氏主武,是主君的娘舅,夜氏主玄,主君之妾。那时候并没有现在分的这么开,只是局势一平定,除了当今……,其他二门都散了。其实这支夜氏就是如今的夏家,但血脉已经十分稀薄。”琅韵轻声说道。
“为何这么多年都从未有人提过,国师自己也不说明,这是没有事,万一出事了,我们可能一点头绪都没有就死了啊。”
“是啊,夏家挨着南山堂,但凡有点什么,大家可都性命不保。”
“这么多年不还是一样过。”琅韵道:“就你们那点修为,根本就不需要真动手。”
“是!我们是不如琅韵仙君厉害,但也不必如此刻薄吧!按仙君的意思,弱者不配生存,活该被把玩于鼓掌吗?事情也要有轻重缓急吧!”
“……抛开这些不谈,真的说的有点过分了呀……我们本来就是不占优势,仙君你天赋异禀……”
“仙君之所以是仙君,那比我们厉害很正常,保护我们也很应当啊。”
有一些声音小,却也克制的恰到好处,尽数都飘到琅韵都耳朵里,他还没说话,倒有人替他先说。
“律法谈不上便讲道德,道德谈不及便说伦常,谁说你们不厉害,无形之中就为仙君筑了好高一堵功德墙,仔细一摸原来是脸皮换的。”晴云叹息着:“以往还能听一句感恩仙君庇佑,现在世道真好,话都快说破了脊背还能这么直。好一个软饭硬吃——”
“……你谁家弟子,泼皮无赖之词!”
“难道我说的不对,这又和我是谁家弟子有什么关系,天才也好,疯子也罢,我要说我就是当世天子也不见得你跪我啊。”
“你是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