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二刻,书房的灯被人点亮。
易宫佝着腰,手中提着夜灯和八崽蹲在墙角边。
“四哥你踩我脚了!”八崽疼得脸都涨红,心里还惦记着不能声量太高。她伸手拽着易宫的一条胳膊,因为脚疼,对着这条胳膊又拧又扯的。
易宫也被她拧得面目扭曲:“小声点小声点。”
八崽闭上嘴,狠狠看易宫一眼,饱含威胁之意。
两人蹲在地上,屋内谈话声断断续续传出来,不太真切,只能隐约听到两人在谈话。
“过几日我便要回西疆了,哥哥当真不会想我半分?”祁元辰话中撒娇气藏不住,与外在形象十分不符。
林兆之坐在镜前,正能看到祁元辰印在铜镜中的脸:“此回西疆,想必不会太久。”他移开眼,望向窗外。
秋风已带冬季的寒冷,从窗外吹进,冷了一室旖旎。
林兆之长叹:“又要冬日了。”
易宫摸着被掐痛的皮肉,小声问八崽:“你听清没有?”
八崽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冷不丁被易宫打断,眉头即刻蹙起:“我正听着呢...”
易宫指尖泛冷,最近天气转凉,原先的衣服穿着已经有些单薄了。
里面的声音太低了,他们两个什么都听不到。两人缩在一处,也不顾夜里寒凉衣裳单薄,都屏息凝神地听。
“......”
两人相互看看,脸上都浮现出奇怪。
——里面有说话吗?
——好像没有。
八崽意识到什么,一缩肩,拿过易宫手上的灯笼准备开溜。
不远处的窗被人从内推开,本只是小缝的窗户此时大敞,里面人的声音顿时清晰起来:
“搁墙脚哪儿能听清啊,要听就来屋里听呗。”
八崽离开的脚一顿,手中灯笼火光晃了晃,两人脖子僵硬,愣愣的看向窗边人。
祁元辰正趴在窗沿上,满脸堆笑地看着他们。
......
林兆之坐在书案前,祁元辰像侍卫一样守在身后。视线之下,是满脸心虚的易宫与八崽二人。
“你们不好好休息,鬼鬼祟祟在外面蹲着做什么?”昏暗烛光照亮林兆之略带疲倦的脸。
八崽方才被祁元辰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过来,现下还怄着一口气,就连林兆之问话都憋着不答。
“大将军每天不也鬼鬼祟祟到咱们府中...奴才是担心主子您...”易宫一边说,底气也随着话越来越足:“谁知这登徒浪子会对您做什么?”
“这就是易管事多心了,我与你家主子心意相通,疼惜还来不及,能做什么别的?”祁元辰觉得奇怪,眯起眼,盘问的架势与在军营中别无二致:“倒是你,我都连续月余这般来寻你家主子,你怎么今日才这样偷听?难道说你之前就不担心了?”
易宫抬眼看着林兆之,嘴上被祁元辰的问话堵得不知该如何说。
他犹豫再三,才又说:“主子,我错了。”
林兆之一手在案上,闻言轻动:“错什么了?”
“还不是想看看这个狐媚到底有什么本事,叫大哥你连红梅姐姐都忘了。”八崽插嘴,面上犹带对祁元辰的怨气“红梅姐姐现在整日以泪洗面,我不知她究竟是犯了多大的过错才被冷落至此。只是她实在是个好人,我不忍心看她如此。”
祁元辰眉尾一挑,闭上嘴,等林兆之回应。
这算他的家事,自己不好插嘴。
林兆之神情未变,出口的话却叫八崽头皮一紧。
“我谅你年纪尚小,又一直是在学堂里长起来的不明白府中情况如何。可这次的事情,又该你什么干系?你与她关系好,便关系好到忘了自己究竟该做什么了吗?”
林兆之说话时脸上的笑还没散,指尖闲闲在案上划过:“蹲在墙边你们是想听到什么?她做错了事情,哭与否你又操心什么?”
八崽头越听越低,脸上还带着些不服气。
她就是不喜欢大哥身后这个狐媚子,刚刚居然那样给自己拎进来,也太没面子了!
林兆之垂下眼,听不到这两人说话,又道:“很委屈?”
易宫摇头:“是奴才的错。”
“你是真觉得自己错了吗?”林兆之的眉眼陷在阴影里,一双笑眼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是错了还是怕我生气?”
易宫没再说话,他说不出话。
林兆之极少同他们发脾气,就连重话都不常有。现在说话语气虽算不上严厉,可易宫依旧觉得自己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