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睡不着，他抬头看窗外，天边的那轮月亮像银盘般晶莹，广寒宫中的嫦娥抱

着玉兔，桂树摇动，拂了一身的明光清影。

天怎么还没亮？

次日一早，秦风就迫不及待地按照董晴晴给的地址找到了部队驻地。

“ 报告! 沈营长，你表哥来看你了!” 一位执勤的士兵将秦风领到营地的一间房间

前，敲了敲门，喊道。

门没关，吱地一声开了。士兵见状敬了个礼，然后就离开了。

沈云飞转过身来，他穿着白衬衣，军裤，右脸上有一道深深的、长长的翻红伤疤，

从嘴角直到右眼下，毁坏了往日的俊美容颜。

是他! 真的是他! 秦风激动起来，他还活着，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 你是哪位？” 沈云飞淡淡地问。

“ 我是秦风。” 秦风闻言一怔，沈云飞居然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吗？

这几年的魂牵梦萦，刻骨思念，沈云飞的身影在秦风脑中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他

不会又是在幻想吧？秦风不敢眨眼，生怕眼前出现的沈云飞只是他的幻觉。

“ 秦风，请坐。” 沈云飞非常平静地说，他拉过一张椅子，说：“ 我去给你倒杯

水。”

沈云飞走到靠墙的小桌子旁，拿起热水瓶，在一个搪瓷杯里倒上水，递给秦风。

这三年来，秦风曾经千百次幻想过他们的重逢，激动，狂喜，拥抱，就是没有想到

过竟然是这样冷淡的场景。

秦风几经艰辛，才克服住喉头积攒的哽咽，见屋内无人，他情不自禁地抓住沈云飞

的手说：“ 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找你，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沈云飞微微一笑：“ 你恐怕已经认不出我了。”

“ 怎么可能？” 秦风定定神才说：“ 云飞，我一直想念着你。这三年来，你是怎

么过的？当年为什么你没有来广州和我们相聚？ ”

久别重逢应该是一件欣喜若狂的事情，可是沈云飞的态度却冷静得出奇。

沈云飞轻轻地掰开秦风紧紧抓住他的手，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语气凝重：

“ 这几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句两句解释不清楚。抗战终于胜利了，但有很多战

友倒在了胜利曙光到来的前夕，没能等到这一天。”

手心还留着与他肌肤接触时的温度，秦风到这时才肯定面前的沈云飞是活生生的真

人，而不是来自他的幻觉。

“ 姑姑，还有孩子们都很想你。你能不能跟我到家里去，看看他们？”

“ 今天我要练兵没有空，给我地址，明天，明天下午我去看你们。” 沈云飞站起

身来，从墙上挂钩处取下枪壳，换上军装，穿戴整齐，似乎准备出去了。

秦风飞快地在一张纸上写下家里的地址，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飞，这三年来，你

想我吗？我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

沈云飞含蓄地回答：“ 有时候也会想起过去，谢谢你来看我。”

推开门，沈云飞径直出去了。

秦风还在坐着发呆，过了一会儿，他才站起身来，慢慢地向外面走去。

外面晴空万里，如同一汪碧蓝纯净的蓝宝石般没有半点瑕疵，微风稍稍摇动树梢，

偶然有几朵白云飘过，来去自若，任性而为，转眼之间便在天空消失了踪迹。

不知是如何回到家的，秦风径直走进卧室，关上门。他只觉得疲倦万分，只想好好

地睡一觉。

醒来之时已经天黑，也是一个月圆之夜，天边的月亮圆满似一轮银盘，银纱色的月

光如水倾泻进来。

屋里并不冷，但有股彻骨的凄凉感却贯通了秦风的全身，昨晚那疯狂的盼望和喜悦

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椎心的疼痛。

沈云飞对待自己太过冷静客气了，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这时他才发觉脸颊潮湿，原来是眼泪，他用手抹去，但泪水抹去又来，如同小溪般

连绵不断，总也抹不净。他只得趁黑暗无人之时让它尽情地流淌，流个痛快。

姑姑诧异，秦风回家后就将自己关在卧室里许久，已经是夜晚了，也不出来。

她终于忍不住敲了敲卧室的门，过了片刻门开了，看着秦风红肿的双眼，姑姑更加

诧异万分了，她从来没见秦风哭过。

“ 你怎么了？” 姑姑惊讶地问。

“ 他回来了。” 秦风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