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贴在他胸前,感受他急乱的心跳,“将来找个机会,把俞大将军夫妇的骨灰挪出去吧。”
她这句话便是亲口认定了俞平阔并不是叛将,行云吸了吸鼻子,指尖拂上她的面颊,“子钦会的,等我带领俞家军为韶阳立下战功,恢复了俞家军的徽号,便跪在爹娘的灵前守孝七天,把他们的骨灰挪出去安葬。”
月白如霜,洒下一地清凉,身前相依的影子比来时的更清晰。
行云痛快地发泄过,心里澄亮了不少,挽紧姚华音的手,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姐姐是准备离开韶阳了吗?”她这个时候带他来禁地,定然是有她的打算的。
姚华音对他今晚频繁转变的称呼有些不习惯,收回望月的目光看向他。
“没错,成化虏派人来,请我去平山城一聚,说是有要事商议。”
行云语气略急,“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姚华音犹豫了一瞬,“容我想想再说。”
眼下她与寿雍势同水火,成化虏这个盟友更要联合。
这些天她一直没有跟他提起过成化虏,行云总觉得寿雍之所以洞悉寿谦被掳走的真相,契机或许就在他的身上,那背地里放消息给寿雍的人,只能是成化虏。
“寿雍突袭的事,姐姐可曾怀疑过他?”
姚华音摇头,“说不上,寿谦一事表面是只有几个人知情,实际派出去劫掠他的人中,任何一个洞悉当日的计划都有可能走漏风声。
按说寿雍从未把成化虏放在眼里,他该不会在这个时候与韶阳为敌。
行云仍是放心不下,“不如再问问一斗兄?”
离开金吾前,他已经拜托过卓一斗再去探探成化虏,只是一直没有回应,按他对卓一斗的了解,成化虏那边应当没有异样,但在去往平山城之前,还是再确认清楚的好。
说起卓一斗,姚华音因为吴绍渊的缘故对他称得上信任,这三年来的合作也足够默契,但着实说不上有好感。
韶阳三年来为从他手里获取南陵各方的情报花了不少钱,自从他认定了她与行云的关系之后,便只找行云讨债了。
姚华音停下脚步哂笑,“你欠他的钱还清了?别哪天把自己也给赔进去了。”
行云低头凑过来,气息扑在她唇边,“姐姐若舍得,子钦把自己抵给他还债就是了。”
行云双臂绕到她背后,把她锁在怀里,低头慢慢向她靠近,姚华音知道说错一个字便会被他堵住嘴,避开还债的事不提,手贴在他胸前推一把,瞪他道:“德行!人学坏还真快!”
*
季震的大军沿着东线一路打到南都城下,南陵守将苦苦支撑了三日,终是抵挡不住韶阳军的冲杀,城门被攻的破败不堪,南陵将士丢盔弃甲,满脸绝望,早已不复当年入侵韶阳时饿狼般的嚣张气焰。
紧闭的城门被攻破,城头的南陵旗帜破碎、倒伏。
战马上,季震振臂高呼,下令直取王宫,不得惊扰城中百姓,韶阳军随之呐喊,欢呼声雄浑豪迈,直冲云霄。
成然眼见大势已去,挂上一条白绫吊死在宫里,宫中内侍宫女尖叫着四处逃窜,没头苍蝇一般。
安顿过城中的驻军,季震将南都城内的残局交给部下料理,按事先商定的,南都西边的几座城归于成化虏,成然一死,那里的守将即便负隅顽抗也撑不了几时,只是眼下成化虏缺钱缺粮,一时没能攻下。
没有姚华音的应允,季震不好代为攻占,只亲率几千人向南都外围搜捕,扫除零散的南陵军。
不远处的山上,徐竭与赵冲前后而立,一起望着在秋风中飘展的季字大旗。
徐竭早想见一见季震这位不满三十岁的韶阳名将,听说他一路攻进了南都城,更对他心生景仰,派人去请他来军帐中小聚。
赵冲虽说也想会会这位接替了俞平阔大将军之位的年轻人,只是俞家军反叛的污名还未洗清,这个时候见他免不得心里难受,找个理由避开了。
季震收到徐竭相邀的消息后,二话没说,下令大军原地等候,带着几个贴身卫兵策马赶往山边的军营。
成化虏身边的勇将屈指可数,这些年来,徐竭几乎凭一己之力为他打下大片疆土,无论谋略还是胆识都令季震佩服,尤其是两军配合着攻打南陵的这段日子。
季震更是欣赏徐竭的坦荡与豪情,只是他生性不善言辞,见了这位前辈不知说什么好,才在山下徘徊良久,如今徐竭派人来请,再没有不见的道理。
成化虏军中缺粮,不得不中途放弃西线的进攻,大部分人马已经陆续撤回,驻扎在山下的不过六七千人,营门外高台上的守卫伫立如松,警觉地注视四周。
季震和几个卫兵在营前下马,营门随之打开,一个低阶军官迎上前拱手,“季大将军,请先随小的来。”
军营中,兵器架上长刀长枪寒光闪闪,密密麻麻的营帐整齐排列,帐幕被秋风吹的微微抖动,偏东的一片明显没有人,只是还没来得及拆除营帐。
徐竭手下的军官在前方边引路边寒暄,季震不搭话,随便听着,本能地观摩着徐竭营中的装备及人马,忽然从营帐间窜出个粉嫩低矮的人影,一头撞向他怀中。
身后卫兵忽地围上来,季震腰间横刀嚓的一声出鞘,又猛然收回,营帐间紧跟着追出个小厮打扮的少年,被刀光闪了眼,玩闹的神情僵住,噗通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