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温良

米兰的斯福尔扎城堡(Castello Sforzesco)旁，露娜正跟几个同学聚在一起。

这座旧的佣兵城堡坐落于森皮奥内公园里，露娜一边在长椅上感受着米兰难得的好天气，一边听着身旁文物修复系同学的闲聊。

"时间上可能有些紧张，一定要在八月节以前吗？"西尔维亚愁眉不展的说道。

"对呀，我觉得至少应该给我们留出充裕的时间。"萨拉扶了扶眼镜框，她思忖了片刻，也觉得这样赶工期很是不妥。

"Luna，要不你来帮帮我们吧，这次的项目我们人手不够。"短发小哥忍不住发言道，浓眉大眼地费德里克向露娜投去求助的眼神。

"我是无所谓，是在中部吗。"露娜大剌剌地摆了摆手，挑眉应道。

"对，因为节庆原因，他们说需要在八月节以前完成。"费德里克将雕像的资料递给露娜。

"几座？我最多帮你们打打下手。"露娜边翻看手中的资料边说道，她瞄了几眼，都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

"基本上不需要大补，但是需要清洁和修复裂痕。"西尔维亚标记了几笔回应道，她盘腿坐在草坪上，书包也丢在一旁。

"行，我跟你们一起去。"露娜爽快的应下了。

"好，那这名单我马上就报过去，然后明天中央车站见，我们9点半出发。"费德里克十分高兴，他与萨拉击了一掌，然后兴奋的嘱咐道。

"当然，没问题，本来我老家就在那座教堂附近。"西尔维亚翩然笑道，她拾起书包将资料收起。

"我也没问题。"萨拉比了个OK的手势，修复小分队正式组合完毕。

中部吗，还有八月节，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露娜望着城墙前水蓝色的天空，她突然想到了娜娜，如果可以的话，雕塑修好的那天，节日庆典的时候，或许可以让娜娜一起来观礼。

佣兵城堡面前的大喷泉水花四溅，公园里有小孩突然哭闹起来，惊动了一旁吃面包屑的鸽子，露娜淡漠的拿出耳机戴上，继续感受着米兰难得的阳光。

*

华沙早晨的雾气渐渐散却，马可伸手挡了挡照进屋内的刺目光线，经过一个漫长的雨夜，乌云褪去，明亮清透的蓝天重现，耀眼的阳光照亮了维斯瓦河两岸。

他端坐起来，拿了件衬衫刚要踏进盥洗室，忽然隔着门闻到一道咖啡香。

原来是早起的娜娜，只见她穿着件浅蓝色荷叶边的一字肩上衣和白色长裤，面容恬静的坐在客厅落地窗旁的地毯上，灶台上滚了壶刚沸腾的摩卡，正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娜娜手中抱着她的速写本，拿着笔撑在脸颊边，望着窗外的公园绿岛，似乎若有所思。

"咚咚。"马可走出来敲了敲客厅的壁柱，他俊眉微眺，发现娜娜似乎有心事。

"Buongiorno(早安)。"娜娜发现他的身影，当即收起画本，转过身笑道。

"Come (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马可踱步近前来，他注意到娜娜眼底难掩的倦意，遂即关切道。

"嗯，没事，就是昨晚有些胡思乱想。"娜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摆手笑道。

只是女孩的笑意不达眼底，她目光清冷，马可见娜娜不想说，于是主动去灶台关了火，然后将摩卡壶和咖啡杯拿到了小桌上。

"一会，你想去肖邦博物馆看看吗？"马可不动声色的问道，他不确定娜娜是否会对这位作曲家的旧曲谱感兴趣。

"嗯？当然，如果你想去的话。"娜娜应的很快，她起身去到岛台边，从冰箱里拿出纸袋，里面是她清晨下楼去买的牛角包。

"你早上出去过了。"马可微微一愣。

"嗯，不太睡得着，而且雨停了，我就在周围随便逛了逛。"娜娜有些小心虚的说道，其实她早上独自去看了那块纪念碑，原来那是华沙起义的烈士纪念碑。

"为什么不喊我一起？"马可有些无奈的笑道。

"太早了……而且……"娜娜眼角的余光微微瞥向广场中央，作为西欧人的立场是无法理解华沙起义的，对于俄国人来说，卡廷惨案的记忆也是波兰人不可磨灭的一道伤痕。

作为娜娜自己，她可以站在反法西斯的立场上去看待烈士，可是她不知道对于马可来说，他现在是什么立场在看待这座纪念碑。

"下次叫上我一起吧。"马可站到她身前，意味深长的说道。

"嗯？"娜娜怔怔的望着他。

"Amore（亲爱的），你似乎心事重重。"他隽永的目光闪烁。

"……"娜娜紧了紧手心，她垂下头，双手交叠在一起。

"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马可不解的牵起娜娜的右手，他纤长的指节抓着娜娜的手腕，将她的手背放到唇边贴吻，湛蓝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不是不开心，我只是觉得历史沉重。"娜娜垂下眼帘，眼中有不同的情绪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