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别担心。"马可握着娜娜的手,低声应道,虽然他面上不显,但是内心也不禁翻涌起不少旧日回忆。
娜娜不明所以,她乌黑的双眸望着老乔瓦尼离去的方向,眼底思绪蔓延。
"Amore(亲爱的),想不想听钢琴曲?"马可忽然冷不丁的问道,说着,便朝娜娜挥了挥手,莞尔一笑。
娜娜这才注意到书房内还摆了架三角钢琴,她微微一愣,还没张口,马可便将她牵起,领她走了过去。
"这是?"娜娜匆匆放下手中的泥金手抄本,问道。
马可自如的坐到琴凳上,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娜娜落座,于是娜娜跟了几步,敛裙坐下。
"在我还小的时候,父亲经常会将钢琴搬到开阔处,然后进行热烈的即兴演奏,而母亲则在旁翩翩起舞……"马可悠悠的说道,说时,他轻抚了两个音节,似是想起了些什么,眸底涌现出一层薄雾。
娜娜注视着他沉静的侧颜,心想,他父母的感情似乎比她之前想象的要更好些,但是,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一封信吗?
"一楼有间暗室,我看到内里有一幅拜占庭式的圣母像……"带着疑虑,娜娜略犹豫的轻声问道。
"你看到了……"马可回头看向她,一双湛蓝的眸子仿佛会说话。
"是礼拜堂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娜娜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面带悲悯的望着他。
"嗯……"马可的语气不自觉的沉了些,他淡然应道。
"差异很大吗?"娜娜忆及刚刚老乔瓦尼问她是不是基督徒时的神情,那深沉的目光,更像是透过她在找寻一些别的存在。
"其实,小时候的我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不同,直到,上次我们一起去圣母圆顶大教堂的那天,我与神父交谈后……"马可神色微敛,肃穆的说道。
"……"娜娜看着马可淡漠的神情,他薄唇轻抿,深褐色的鬈发掉了几缕在光洁的额上,往日清澈的蓝眸眼神氤氲,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伤。
鬼使神差般的,娜娜忍不住伸出手,从侧旁无声的怀抱住了他,她的脸颊贴着他,低声说道,"别难过,ci sono(我在)……"
"娜娜……"马可抚着她揽到他身前的手,微微低下了头。
"虽然我不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我选择了你,就不会……轻易抛下你。"娜娜仰头看着他,目光坚定。
"其实……"马可缓缓转过身,伸手轻抚她娇嫩的脸颊。
"你……很像我母亲……"他冰蓝的双眸眼神悲恸,将长年埋于心底的脆弱毫无掩饰的放在了她面前。
"我?"娜娜讶异的睁大了双眼,她觉得自己再怎样倒腾也不可能长的像欧洲人。
"并不是容貌上的相似,是一种感觉上的相似……"马可略微哽咽的说道,说着,他轻拂了拂娜娜的鬓发,眼神缱绻中透出一丝眷恋。
"……是因为,更加靠近东方吗?"娜娜似懂非懂的应道,脑中思绪杂乱。
"大概是的吧……"马可温柔的抚摸着娜娜的脸蛋,柔声应道。
娜娜没有见过阿莱娜,她无法感知到自己如何会与她相似。
但是按照常理猜度,阿莱娜所处的位置横跨欧亚,或许她本身就有斯拉夫人与游牧民族的混血特征。
再加上前苏联在上个世纪曾经是祖国的精神导师,同样曾是红旗下长大的人在思维或者气质上有相似之处,似乎也不足为奇。
想到这里,娜娜抬头望了望马可紧蹙的眉头,她抬起手,轻拂去他的愁容,女孩一字一句,极其郑重的说道。
"但是,我们不同……"
说时,娜娜明亮的双眸定定的望着他,如同黑曜石般坚毅耀眼。
"Si,siamo tutti diversi(是的,我们都不同)。"马可握住她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柔声道。
娜娜微微一笑,埋首在他怀中。
马可顺势靠在了娜娜肩头,他轻拢了拢娜娜乌黑的秀发,渐渐的阖上了双目,鼻尖嗅着她身上似有若无的玫瑰香,大马士革玫瑰的甜香如梦似幻。
如果这是梦,他愿意不再醒来。
无论旧事如何,但是眼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他已经找到了。
夕阳的残影隔着罗曼式拱窗缓缓落下,屋内的橙黄色灯光渐明,琴旁相拥的二人被晕色的暖光笼罩,乍看之下仿佛一幅巴洛克油画。
园中喷泉的潺潺流水声在夜色下十分悦耳,与夏夜独有的蝉鸣鸟叫组合在一起,共谱成了一首优美动听的复调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