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只剩下了林叶,欺负他的人,已经欺负累了,回家了。
“哈哈哈。”太狼狈了。
林叶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到,此时的他已经神志不清,分辨不出江月沉的声音了,只剩下恐惧。本能地蜷缩,试图减少下一轮拳脚的痛感。
“嗒,嗒”
靴子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又一次触痛了林叶敏感的神经,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弓着身子。
他在颤抖。
脚步声停下,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恶魔在蛊惑,邪神的玩笑。
“他们踹你的头,踢你的肚子。”
温暖的手掌落在林叶的肚子上,隔着单薄的衣物将热量传递到了林叶身上。
“他们抓着你的头发,让你磕在地上。一直砸,一直砸,你的血流到地上、身上、到处都是。”
手底下的肌肉在痉挛,林叶沉浸在江月沉的话语中,又一次被拉进了拳脚的中心。
看不清的面容,数不尽的折磨,身上的阵痛不断,一阵盖过一阵。无法逃离,无法呼吸,是如雨点般打在身上的拳头,是踩在脸上的鞋底。
“呃啊!不要...”林叶的瞳孔收缩,他试图挣扎,却又牵动着身上的钝痛,“啊!”
林叶想要喘息,但又在惧怕着腹部按压着的手掌。他想要逃离,不顾身上的伤口,远离眼前的人,无论是施暴者,还是江月沉。
但是江月沉却不如他的意,肚子上的手掌开始游走,精准按压林叶每一处伤口,新伤、旧伤、愈合的伤疤、没有愈合的伤疤、曾经断过的肋骨、还没有显现出来的大片淤青,最后掐住林叶瘦弱的脖颈,微微收力。
林叶喘息着,被迫仰视,他不明白江月沉的用意,也无法思考,只能无力地抓着江月沉的手臂,试图掰开他的手指。
这是无用的。但江月沉却松开了,手掌向上抚摸,最后停在曾经鲜血淋漓的额头。
“想要报仇吗?”
林叶依旧颤抖着,他在害怕,像是被捕食的小兽,害怕着任何刺激。江月沉湿热的气息打在耳畔,引发林叶的颤栗。额头上的手掌也像是随时会将他砸到墙上。
“我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做的。”江月沉的声音来自深渊,悠长又绵软,是安眠的毒药,是裹住口鼻的丝绸,“别怕。”
奇迹般的,应激的小兽被安抚,林叶挣扎的幅度逐渐变小。抓着江月沉手臂的手也松了力度。只是呆呆地盯着,哪怕他无法看见江月沉的神色。
怪异的面具将眼前人与世俗切割,他非人,并非那些会对自己拳脚相向的人。
“...妖怪哥哥?”林叶的身体不再颤栗,声音却在发抖。
“...嗯。”江月沉将林叶托起,像是抱一个幼孩般抱起,虽说林叶本就是个幼孩。
林叶僵着身子蜷缩在江月沉怀中,他从未被如此对待过,另一个人的热量隔着衣服,将自己捂暖。埋在江月沉的胸口,可以闻见独属于江月沉的味道,暖暖的,可以整个人埋进去的味道。
“妖怪哥哥会把我带走吗?”林叶埋着头,声音闷闷的,瘦弱的双手紧紧攥着江月沉胸口的衣服。
江月沉并没有看他,站立在原地,像是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江月沉沉默,他会把林叶带出镇子,但是不会带走。
林叶没等到问题的答案,如同从云端跌落,咬着下唇想要将哭腔憋住,声音哽咽:
“妖怪哥哥...是大妖怪...林叶是小妖怪...大妖怪...为什么...不把小妖怪带走?”
他想要埋怨,但是他没有资格埋怨,只能将手中的布料攥得更紧,试图用这种如薄纱般的方式将江月沉留下。
江月沉终于动了,他微微收紧手臂,将林叶抱紧。
“...江月沉不是妖怪。”江月沉的声音像是平静的水面,不知藏着多少漩涡,“林叶也不是。”
像是在安抚林叶,他又重复了一遍:“林叶不是妖怪。”
“林叶....不是...妖怪....呜...呜呜,嗯...林...叶....不是妖怪...唔。”
林叶终是没有咬住颤抖的下唇,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这一句,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最后带着哭腔的声音彻底听不出内容,只剩下嚎啕大哭。
这个偏僻的死胡同隔绝了一切,林叶哭泣也终是没有另一个人听见。
江月沉抱着哭到睡过去的林叶回了那个小破屋子。
江月沉想将林叶放到床上,但林叶却死死抓着江月沉的衣服不放。
无奈,狭小的床上挤着两个人,其实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江月沉想。林叶本来就没几两肉,睡觉也很老实,并不存在他自己所担心的“梦游”。
但是江月沉却有些犯了难,理智回笼,他真想把林叶从身上扯下去,胸口的衣服被林叶哭湿了贴在身上很难受。身上唯一的外袍还被扯散了,林叶的温热的鼻息打在裸露的胸口上,让江月沉全身僵硬。
而且他本来想转悠一圈再去王府看看的,没想到遇见了这档子事。
其实他本来应该把林叶丢在那不管的,毕竟他们欺负的是林叶,不是江月沉。
但是...
江月沉低头,盯着睡着的林叶,皱着眉头但是完全没有防备。
面具下俊美的脸有些扭曲。他不喜欢林叶,一点也不喜欢。
不喜欢这个弱小,懦弱的家伙。
他太了解自己了,这个想不到复仇,只会祈祷不被欺负的胆小鬼。这个哪怕被抵着脖子,也会屁颠屁颠跑过来的蠢货。
他讨厌自己。
他想杀了自己。
但是杀死自己后,他又剩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