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那女人朝他招手,她可漂亮了,与二娘还有些像,第一眼文行序就很是喜欢她,便忘记了小携的叮嘱,屁颠屁颠地跑到墙角下。
糖葫芦的冰糖融化到他手上,他一边舔手一边问:“你是谁呀?”
那女人只是笑,文行序想她下来,却又怕她抢他的糖葫芦吃,于是把糖葫芦藏在身后,道:“你下来陪我玩。”
她居然真如他所愿从墙上跳下来,还顺便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我是你的娘亲。”
严芿的声音有些尖细,但不刺耳。
文行序一听,歪了歪头思考,然后便拿出藏在身后的糖葫芦,道:“娘亲?那给你吃吧,娘亲。”
严芿没接过来,只道:“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文行序忙不迭点头答应。
严芿抱起他,从墙上飞出去,一路避过护卫,将他带到了湖边,湖面上的冰被阳光晒融化了不少,看得到绿水,但是还有些浮冰,湖里寒气森森。
“你想玩水吗?”严芿问他。
文行序有些害怕,昨天才差点掉进湖里,所以他摇摇头,“害怕水。”
严芿抚摸着他的背道:“别害怕,有我在。”
“不……”话还未说完,他就被严芿压到水中,“咕噜咕噜……”浸在水中几秒,湖水争先恐后进入他的耳朵鼻子还有嘴巴,然后又被她捞出来。
文行序吓到忘记怎么哭,脸被冻得通红,浑身冻到打颤,捞起来没几秒,又被按下去,这次他终于想起来哭了,只是一哭,冰水哗啦啦更放肆地进入身体里,不过一会就晕死过去。
待他再次醒来时,迷迷糊糊的,眼前有好几道人影在晃,他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哑疼得厉害,想举手,浑身软趴趴的,像一块烂抹布。
但幸好这时有人注意到了他,探了探他的额头,细声软语哄道:“序序乖,睡一觉就好了,二娘在你身边。”
是二娘的声音,她的声音很轻很软,软哝小调,吴侬小语,每天晚上都是二娘讲着故事哄着他入睡,文行序很爱听,便安稳地睡过去了。
文行序在床上躺了不知多久,一直到窗外枝头探出了绿芽,屋檐下挂了新的红灯笼,他也换了身新衣裳。
期间父亲也来过几次,一直在问他那天是谁带他出去玩,但他不知怎么,竟隐瞒了下来,和二娘说那天是自己出去的,可二娘却说这样小携会被惩罚,让他好好想想。
但也正是那天小携及时发现他不见了,告知了恰好回来的文行持,这才在湖边找到被冻到发紫的他,不然再晚来一点,他就横尸湖边。
不过再怎么样文行序也不说是谁在害他,最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加强了护卫队巡逻。
这件事过去四年之后,父亲突然向家族里宣布他就是文家未来的少主,所有人都替文行序开心,虽然他也感到很意外。
文行序对父亲也没什么感觉,作为文家家主,他向来很忙,一个月就来一回二娘屋里,二娘在见不到他的日子里甚至会难过,因此文行序甚至有些讨厌自己的父亲。
后来文行序才知道原来家主不在二娘房里的日子,都在别的娘子屋里,那屋里头还有个小孩叫文行语,听说是他的亲生哥哥,那娘子还是他的亲娘。
于是他又想起那日被她按倒水里的恐惧,文行序不懂,为什么她可以毫无负担的将他置之于死地,但还是不讨厌她。
但是文行序也无所谓,因为他更喜欢行持哥哥和二娘,他们才是他真正的家人。因此他对父亲将少主之位传给他,也很是不解,明明家主更喜欢那个孩子才是。
那之后的三年内,父亲对他很是严苛,修炼读书写字仪态,琴棋书画、六艺都要做到最好,做到极致。
他的娘亲也时不时地跑到他面前,向他发疯,所有人叫他谅解,毕竟她是一个疯子。
文行序有时候受不住,经常忍不住偷偷落泪,要是被父亲发现,又是一顿更严厉的批评,会被惩罚不能吃饭甚至是睡觉。
这时候只有二娘和行持哥哥会心疼他,给他带吃的,顶着被家主盛怒的惩罚替他求情。
这些时日里,文行序还见到了他名义上的哥哥,他长得很像娘亲,家主大人对他就很好,要什么给什么,还会捎一份给严芿。
终于在某一天,他鼓起勇气对家主说:“我不要当少主了。”
然后家主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就是一巴掌,打掉了他的牙,那时家主还说了什么,文行序记不清了,只记得疼痛和满嘴的鲜血,还有哥哥满背的鞭痕。
自那以后,文行序再也不敢说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