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场不愿意醒来的梦,事到临头才幡然后悔。
另一边,木里潇胸前挂着木质铭牌,在枉死城外晃荡着,四千多号鬼在她前头排,排的她整个鬼都焦躁了。
没了太阳,也没有日晷和沙漏,她压根儿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加之这冥府黑不溜秋又阴森森的,木里潇再度失去了等待的耐心。
前头还有四千多鬼呢,估计排到猴年马月都排不完,也不知范大人和赵…赵嘉婉的事请解决了没有,要不,我顺着这引魂索去瞧瞧看?
反正赵嘉婉能跟到这儿来,也大概率是死掉了吧。
仗着手腕上的引魂索,木里潇想要到处溜达的心蠢蠢欲动,顺着引魂索上的气息,毫无顾忌地肆意飘荡。
直到那些灰瓦重檐的楼城,渐渐被一阵云雾隐去,她才恍恍惚惚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比枉死城外更阴冷,更诡异的地方。
那是石头搭成的圆形祭坛,周围七根立柱。
地面凿刻着看不懂的,弯弯曲曲的字。
“这里…怎么和枉死城比相差那么多?”
木里潇心下踌躇,渐渐飘了过去,定睛一看,却看见一个眼熟的半透明的轮廓,长发飘飘,跌坐在地。
待她飘的近些,又适时地换了个角度,才看清这个轮廓的正脸。
眉目柔和,线条流畅,姣好的五官上添了几许颓靡的气息。
锁骨以下被一条蓝色铁钩固定着,双眼失焦涣散。
木里潇正要开口,赵嘉婉却先声夺人,身子微微向后缩了缩:
“潇儿,你怎么在这儿?别凑那么近好不好…”
木里潇却不咸不淡地抛出一句:
“不是说要把我带回去吗?怎么一副丧家犬的样子?”
温和极了,带着风轻云淡的笑意。
眼中没什么嘲讽意味,倒像个孩子打量新奇的物件似的,仔细端详着她。
赵嘉婉面容,没什么力气挪动脚步,听见木里潇这话,心底倏忽一惊,只好把手移开,抬头对上她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
而后听到那人凑近的沙沙声,明明只是一缕残魄,却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声一句:
“人在做天在看,我有什么不知道的,赵姐姐。”
随即轻快地弹开身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赵嘉婉愣了一秒,心底涌出某种难以言说的别扭感,被巨大的羞意包裹。
若她现在不是鬼魂,脸颊一定红的发烫。
“我,没什么力气,潇儿,可以替我,向天边飘着的那位无常求个情吗?我不想死在这儿。”
她抬眼,目光向斜上方那丛飘动的黑影望去,微微抿紧了唇。
好像看到一面无情的旗帜张扬地飘荡起来,伴着木里潇事不关己的疏离态度,流进她的耳畔:
“赵姐姐,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我也帮不了你。况且,你为什么不亲自去求?”
蓦然间理解了什么叫心死如灰,半晌说不出话。
身子成了软烂无比的泥团,整个向前倾倒。
发出“轰隆”一阵响动,使木里潇蹙紧眉头,脚步顿在原地:
“怎么会?”
赶忙快步上去扶起对方并不存在的身子,五指却从对方的肩头堪堪穿过。
——赵嘉婉是死人,和她一样是鬼魂了,自然也不需要她扶。
木里潇心里莫名空荡,忽然急眼,向着天上的罪魁祸首发问道:
“范大人,赵姐姐不是成了鬼魂么?这股噪声是怎么回事?她都变作这样了,我该如何扶她起来?”
黑无常却分明感受到她的愤懑和讥讽,不由得硬着头皮来了句:
“木姑娘稍安勿躁,我来帮你便是。”
冲着赵嘉婉的方向,念了个“起”。
话音刚落,赵嘉婉这团魂魄便徐徐舒展,很快成了个跪坐在蒲团上的虔诚模样,只是胸肋之间依旧被勾魂索的弯钩拘着。
黑无常见木里潇仍是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便自顾自地开口:
“赵姑娘的执念太深,肉身又没有死透彻,自然就把阳世间的一些习性,带到这冥府中来了。待到她肉身气绝,过了头七,便与这冥府的幽魂再无分别,到了那时,便不会发出这般惊扰的动静,亦不必拘束于凡规俗礼。”
木里潇听见这话,蓦地一怔:
“那么,她该受的刑罚呢?”
得到了差强人意的答复:
“自然是一个都不会少。木姑娘,你若是介意的话,可以暂先回避。”
木里潇望着赵嘉婉熟稔的面庞,失神一瞬:
“不必了,就让我在一旁看着吧。”
自嘲地牵起了嘴角。
惆怅的心绪霎时充斥着她的感官,让她微微垂下了眼:
“赵姐姐死的时候,我没办法亲自送她一程,心中一直遗憾,如今她要受刑,怎么说,我也是该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