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情手指攥紧，游刃有余的姿态再也维持不住，匆忙移开视线。

他心想：原来她看出来了。啊，也对，我的手抖得按不出药片，也接不住水，看出来才是正常的。

不是天妒英才，不是你一定会好起来，不是艺术家果然精神脆弱，不是我给你介绍靠谱的医生，不是现代人十个里九个有精神问题，不是粉丝们都会理解你支持你……而是，水龙头的水不能直接喝。

也许这正是他想被看见的部分。

除了影帝、精神病、成功人士等等标签之下，他最普通且暗淡的那部分。

他看着方向盘：“好，谢谢你。”

吴天正忙着打开加密文件夹，找出录音文件，没意识到他的情绪。她凑过去，按下播放键，又拖动进度条，略过汪亮一上来骂骂咧咧的部分。

Lily娇柔造作的声音传出来：“汪哥，消消气消消气。这小妮子一向脸臭，不服管，我经常骂她。吴天！你自己说，你怎么敢给汪哥甩脸的！”

吴天听见自己疲惫至极的声音：“Lily姐，他摸我脸，勾我胸前的工牌，还要给我介绍不正经的工作，属于职场性骚扰。我只甩脸，没甩他巴掌，已经够意思了。”

汪亮的声音立刻响起，又粗又闷，好像随时都在胸腔共鸣似的：“我摸你脸，是确认你有没有带妆上班；勾你工牌，是为了举报你没化妆，有问题？还介绍不正经工作，你可别瞎说，你有证据吗？”

吴天没说话，但Lily却醋溜溜地说：“汪哥，你的眼光也不行啊。你看她这幅穷酸样子，一百块钱的包天天背出来现眼，我都嫌丢人。”

汪亮语气带笑：“我怎么觉着你还挺嫉妒她？”

Lily声调彪高：“我？我嫉妒她？别逗我了，我可是在花姐的party登过台，浑身上下没有不漂亮的地方，你不是知道嘛～”

“得了得了，嘴上没个把关的。”汪亮得意洋洋地问Lily，“最近又没钱了？想去party捞点？”

“知我心者，汪哥呀～我刚刷了个GUCCI，钱包一下就空了。浩瀚这块八毛的工资根本不够花，就指着汪哥带带我～汪哥～”

汪亮大概是被Lily缠得飘飘然，又确信吴天听不懂话里的内情，干脆没把她放在眼里，只顾着跟Lily商量所谓的“正事”。

他一口应承下来：“带你带你。正好，下周要去我爸的别墅里办睡衣party，花姐可能也来玩。你记得带上次那几个漂亮闺蜜一起来，我爸喜欢人多，热闹。”

“汪董老当益壮啊～”Lily得了便宜，有了仗势，明显更来劲了，“汪哥，怎么教训这妮子呢？”

“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放你一马，自己认个错就行了。”

“听见没有？快点！给汪哥认错！”

吴天按下暂停键。

“没了，后面都是他俩讨论扇我耳光。”她收回手机，“这个能用吗？我记得电影里说过，这种录音不能当证据。”

“不用担心那个，我们有别的用处。你只需要把录音交给我，别的不用操心。”

魏情看着她：“你想要什么？钱？工作？只要你开口，都可以。”

原本，吴天的预期是十万左右，或者帮忙找一个影视圈的轻松工作，但又想起之前两人的三次碰面。不管魏情是不是为了录音才讨好她，总归是帮了她三次。

她想：如果不还他一点人情，我实在张不开嘴要报酬。

“我想问你一件事。”她试探着问，“你既然知道周凝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跟他合作？”

想起周凝的嘴脸，魏情也一阵头疼：“浩瀚内部的争斗很复杂，我也不好多说。总之，周凝和我们都想打击顾白，才会凑到一起，并不是长期合作关系。”

“好吧，我只想提醒你，周凝问题很多。不仅前女友很快要找他算账，而且他还有好多违规的前科，流量造假什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爆雷，你最好……”

她话还没说完，余光瞥到糖甜甜往这边跑来的身影，妆发凌乱，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

糖甜甜跑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驾驶座的车门边上，表情惊慌失措，用两只手哐哐拍车门和前车窗，对着车里喊：“天姐！”

魏情赶紧拉开车门，却看见吴天已经从副驾驶窜出去，表情凝重，脚步却从容不迫，一边从车头绕行，一边问：“出什么事了？”

糖甜甜带着哭腔说：“我，我把李承运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