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不认识的陌生人实在是没有解释的必要。就着一个话题拉扯半天,是谢萍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她只礼貌性地应和了几句:“孩子们都乖。”
黄晚庭当然也不会特意澄清。想当初梁呈刚来就和她约法三章,在学校里还要装得跟不认识一样。就算是粗神经也该看出来了,他这个人其实是一个内心有些许缺爱,极度在意他人眼光的敏感型性格。
仔细想想,确实还挺可怜的,谁愿意在人生第一大考的特殊时期,被亲生爸妈扔到陌生人家里啊。
即便他有个超级无敌有钱的爸妈,可黄晚庭也一点都不羡慕。她从来没有说破过,甚至总装成不理解的模样,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保全某人的自尊心。
这应该是他们三人之间无言的默契。最起码,黄晚庭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冷不丁,男生清润的嗓音响在车厢后座:“我和她不是兄妹,也不是姐弟。”
黄晚庭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直接给身边人飞过去一个“你疯了”的眼神。
梁呈非要多此一举,可她不能将错就错啊。到最后,黄晚庭只干巴巴地笑了几下,欲盖弥彰地补充说他是自己家的亲戚。
他们年龄相同,长相又是出奇一致地令人眼前一亮的程度,再加上都跟着谢萍这样一个明显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也不怪外人总是把他们当成一家人。
大巴上,不知道周围人第几次发出了“好羡慕你有这样一对儿女”的感慨。
梁呈这才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朝黄晚庭看过去:“看见了吧,你和他们磨破嘴皮子也不管用。”
“你知道就好!你只要不先多话,我就不费这个劲。”太有意思了,每次都是他先跳出来来一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就默认了别人的说法不好吗?多此一举!
黄晚庭气鼓鼓地侧身绕了过去,眼看着就要落座,梁呈修长的手指却在这时轻轻扯上了她的衣角:“你能去里面坐着吗?我腿长,里面摆不开。”
黄晚庭是真服了。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扶着前排谢萍椅子的靠背,二话不说挪到了里面的位置,好给今天吃错了药的大少爷让位。
不过很快,黄晚庭心里的骂骂咧咧就收住了。
因为总有些素质低下又天生大力粗鲁的人,在狭窄的过道里不仅不侧身互相避让,还非要挤来挤去,那硬邦邦的背包一角因此碰到了过道边的乘客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梁呈不幸中招,瞪着对方:“能不能看着点儿?”
这个年纪的男生总是容易热血上头的。再加上他性格天生偏冷,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都像在板着个脸,就更别提是发起火来了。
几乎是眼神对上的一瞬间,对方就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个硬茬,也没了一开始的那种肆无忌惮,扯着个假笑不情不愿地道了歉,不管不顾的行为终于有所收敛。
嘶,就冲这一点,她应该感谢梁呈才对。得了吧,别占了便宜还卖乖,黄晚庭心里默默反思起了自己刚才的不识好歹。
于是,她往里面挤了挤,头靠着窗玻璃昏昏欲睡:“你要不然往我这边坐坐。过道上人来人往的不方便,等一会儿车开了你再摆弄你的大长腿。”
一趟旅程的大半时刻都要耗费在路上,这或许是得遇美景前的必经之路,也或许是少数能静下心来的人才能独享的特殊时刻。不过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昏暗又摇晃的大巴车里,简直是打盹的最佳场所。
黄晚庭的头始终靠在车玻璃上,耳朵里塞着耳机放歌,和外界完全隔绝,梁呈则是精神紧绷到欣赏了一路的沿途风景。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没有发生常见的玛丽苏烂俗情节。
这不禁让梁呈松了口莫名其妙的气。他无法想象,如果女生靠在他的肩头,他是应该一把推开,还是若无其事地慢慢移开好让对方落空。
但无论是哪个选择,是不是都显得他有点太不近人情了?毕竟人家也是无心的啊。况且,那个人还是黄晚庭。
黄晚庭的话,他就更不能做一个又硬又臭的钢铁直男了吧?
不对不对,为什么一到了黄晚庭,他就要区别对待了呢?难道他是一个没有原则和底线的人吗?
梁呈把这点自相矛盾压下去,终于意识到这样的自己最近是有些异常了。黑暗是一切行为举动的最好遮掩,借着窗外飞速轮换的光影,他将打量的目光缓缓移向了自己的身侧。
“梁呈,你就不困吗?”耳机里忽然换上了一首炸裂的说唱,密集的鼓点又躁又响,黄晚庭一下被轰醒,睡意全无。
蓦然间,梁呈就这样对上了那双清亮的眼眸。
黄晚庭的眼底神色淡淡,她的语气似乎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可梁呈却很心虚地乱了阵脚,心脏咚咚地快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
“我,我不……”脑内灵光闪过,梁呈的话锋一转,语气有点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愠怒,“你刚刚在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