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过长长的地下停车场，周围都是前来看展览的游客，吵吵嚷嚷的。

到了地面，展馆外排起了长队，幸好江北陆提前拿了VIP票，可以走特殊通道，两人畅通无阻地进了场。

一进门就有个人形机器人做迎宾，颜未盯着这个“人”看了半分钟，江北陆刚回完杜见明消息就见颜未盯着机器人发呆。

江北陆笑笑，“这种迎宾机器人相对简单，我们公司也能完成。”颜未的注意力果然瞬间被吸引，向他看过来。

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江北陆本想好好卖弄一番，远处一声“北子”打断了他的施法。

杜见明小跑过来，“找你们半天了。”

江北陆只好给颜未介绍，“这是我的好兄弟兼合伙人，杜见明，你叫他老杜就行。”

杜见明笑眯眯地跟颜未打招呼，“早有耳闻，你就是北子的邻——居——吧。”

颜未迟疑地跟杜见明握了握手，本来他以为今天就他们两个人，没想到又冒出来一个江北陆的好兄弟，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早知道还有江北陆的朋友在，他就不来了。

简单的寒暄环节过后，杜见明扒着江北陆的小背包，“有啥吃的给我垫吧一口没，饿死了。”

江北陆拿出早上颜未剩下的三明治递给他，杜见明狼吞虎咽地两口就吃掉一块。

江北陆侧目，见颜未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杜见明手里的三明治，以为他是没吃饱，刚想叫杜见明留两块，没想到颜未迅速移开了视线。江北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那边杜见明吃太快噎着了，江北陆从旁边的展台上拿了瓶供游客自取的矿泉水递过去，余光中却看见颜未轻轻扬了扬嘴角，拿起刚才江北陆给他准备的保温杯喝了口豆浆。

杜见明吃了两块，手机来了电话，便走到一边僻静处去接听。

江北陆想了想，还是说，“你不用太紧张，如果觉得不自在，咱们就丢下他悄悄走掉。”

颜未心下一惊，不知道对方怎么看出来的，但还是摇了摇头，“没事，你朋友挺好玩的。”

那头杜见明接完电话回来，说他要去展馆外面接人，就不能和他们同行了。

此时江北陆注意到，颜未虽然嘴上说着没关系，但身体语言似乎放松了许多，不像刚才杜见明非要跟他握手时那么紧张。

两人与杜见明别过后，继续往前面的展区走。

整个展览分为几大块，人工智能类、智能家居类、智能汽车类。两人走走停停，江北陆会从业内人的视角跟颜未探讨和科普展出的这些产品，颜未也充分发挥他身为悬疑作家的想象力，提出了一些虽然天马行空但并非全无可能的角度和畅想，到了这种时候两人间的气氛仿佛置身前沿学术论坛。

已经走到展馆的中央部分，颜未一抬头，瞬间被眼前的一幕吸引，无数星星点点自空中洒落，汇聚成一条巨型蓝鲸，他忍不住走上前。光影流动，一鲸落，万物生，再靠近一点，仿佛能听见深海之中蓝鲸的悲鸣。

不知不觉江北陆走到颜未的身后，“很漂亮对吧。”

颜未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此时他们已经走到本次展览“数字与艺术”板块，后面还有很多如眼前鲸落般美丽的将科技与艺术结合的展品。

“很多人认为科技是冰冷的、是没有温度的、是绝对理性的，而艺术是传统的，是画笔、是音符，但绝对不是二进制。可科技也可以表现美，也可以传达艺术。”

颜未对江北陆这番话深以为然，两个人并肩向深处走去，有更多数字艺术装置，更有甚者带互动效果，颜未惊叹连连，早就没有了最初的拘束，江北陆拿出手机，偷偷拍下一张照片，画面里颜未侧身站着，旁边是丝绸与投影结合模拟空气流动的展品，光影折射，气流轻轻吹动丝绸，似雾似云，着白衣的青年置身其中，仿若仙人降临飘渺奇境。

*

两个人中午在展馆里的智能家居里的展区随便吃了点，到了下午五点早就饿了，趁着大家还没有大规模撤场，江北陆领着颜未拿了点纪念品赶紧跑了。

江北陆找了个家常小炒馆，价格不算太贵，环境也还行，更重要的是此前他从来没有邀请颜未一起正式地吃过饭，不确定对方现在的口味，小炒是相对较为安全的选择，而且吃相也不会很狼狈，吃完身上也不会有太大的味道。

经过一个白天的相处，再加上此前相当长时间的心理准备，颜未对两人要共进晚餐这件事适应良好，等红绿灯时他甚至还有心情看刚才拿到的纪念品，有本子、笔、冰箱贴，还有个小夜灯，打开是本市地标的投影，颜未小声地哇了一下，感叹展览官方的大手笔，一看这似乎是VIP票才有的伴手礼，当即想起自己应该把门票钱转给江北陆。

江北陆自然是拒绝，颜未有些着急了，上次转医药费他就没收，这次又不收，一脸严肃地问：“你是想跟我做朋友吗？”

闻言江北陆吓了一跳，红灯转绿时踩油门都迟疑了一下，惹得后车不满地鸣笛。

车子开动出去，过了十字路口，江北陆才微微侧头回答颜未的问题，“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当然是想和你做朋友，只是我觉得没必要算得这么清楚。”

颜未不悦：“那我也不能总让你吃亏，这样好了，待会吃饭我请吧。”

江北陆拗不过颜未，便随他去了。

服务员拿来菜单时江北陆便自然而然地递给了颜未，还理直气壮地说：“你请客，当然是你点菜了。”然后抿了口水掩饰自己以此试探对方口味的私心。

最后两人各点了两个菜，颜未又加了道汤。

菜上得很快，兴许是因为现在还没到饭点的缘故。

颜未平时总是一个人吃饭，爱找些综艺电影下饭，然而现在江北陆坐在他对面，他自然不能做出拿手机刷视频这样明显不太尊重对方的举动，于是只好盯着盘子里的菜看。

江北陆见他一直盯着那盘辣子鸡看，误以为他很想吃，于是将桌上的菜换了个位置，把辣子鸡放到了颜未面前。

颜未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夹起一块辣子鸡放入碗中。

“今天玩得开心吗？”江北陆边问边盛了一碗汤放到颜未手边晾着。

颜未点点头，这辣子鸡是江北陆点的，出乎意料地好吃，鸡肉干而不柴，干辣椒足够香，也没有辣到让人接受不了的程度，他平时很少吃辣，但对这道菜竟然接受良好。

颜未小口小口地吃着，他吃饭时很少说话，细嚼慢咽的，也是平日里一个人吃饭养成的习惯。于是江北陆也安静下来，两个人相对无言，各自吃着，倒也不尴尬，反倒十分和谐，有种浑然天成的温馨气氛。

吃过饭江北陆还不想马上回去，这么快就结束今天的约会实在有些可惜，但他注意到颜未克制地打了个哈欠，刚到嘴边的散步邀约又咽了回去。

两个人回到车上，此时刚过七点半，街上的车流络绎不绝，走走停停的实在催眠，颜未迷迷糊糊地又在副驾驶睡了过去。没办法，今天虽然没有什么剧烈运动，但长时间的站立和步行也超过了他往常的平均运动量。

车开进幸福里小区时，颜未还没醒，难得有这样的时刻，江北陆松了自己的安全带，转过身盯着颜未的侧脸。

天刚黑下来，远远传来蝉鸣，夜空中几颗明星乍现，还能隐隐看见云彩的痕迹，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江北陆放缓了呼吸，生怕惊扰了颜未，他拿起中控台底下的手机，又拍了张心上人的睡颜。一天下来，展览的照片没拍多少，相册里全是颜未。

没过多久，副驾驶的人被外面小孩的笑声吵醒，他眨眨眼，辨认出周围的环境，“已经到家了？怎么没叫醒我？”

江北陆笑笑，“看你睡得香，没忍心，”拿完后座的东西，他又问，“今天累坏了吧？”

“还好，就是太久没走这么多路了。”

两个人下了车，江北陆调笑着说，“今天你的微信步数肯定是第一了。”

回了家，颜未回想着今天的事，睡了一觉，他脑子清醒了很多，想着想着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生理上自己已经不抗拒江北陆的接近了。

颜未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叹了口气，把自己埋进沙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