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烛玄唯一一次在生辰当天,跪坐在祠堂一整天。
深夜落雪时,身边的少年早就困得直不起身,余下罚抄全是烛玄模仿他的字迹,这才在第二日糊弄过老宗主。
从那之后,那副画便被烛玄挂在自己住所。
烛玄眼底漾出笑意,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他才从画上移开视线,转身看向林樾。
“我本想问你过程是否顺利,看来如今已经无需再问。”烛玄嘴角微扬,转开话题,“那我就来问另一件事。”
他踱步靠近林樾,直视对方眼睛:“你和易溯是什么关系?”他顿了顿,再次开口,“你又回想起了多少往事?”
回清玄宗前,林樾就猜测到自己定然会被烛玄喊走问话,当听到第一个问题时他倒有些想笑,还真被他猜中了。
可随后他再笑不出来。
这个问题被烛玄毫无征兆地抛出,无疑证实着一个结论。
林樾:“你知道我记忆缺失?”
同样,烛玄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重新转身坐在座椅上,指尖敲着把手,那双眼眸中的温柔在面对林樾时荡然无存。
毕竟,自己亲手养大的白菜就这么被人拱了,还指望他给好脸色?
“我同易门主仅有表面师徒关系。”林樾自然知晓烛玄向来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人,若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那就休想从他嘴中套出半点消息。
烛玄挑起眉毛,暗自松了口气:“哦,才到这层关系啊。”
他以掌为刃,撕裂前方空间,四个光球从空隙中跃出,飘荡在两人之间。
金色光球散发出的光芒并不同,由强渐弱。除却第一个光球外,均被锁链束缚,层层叠加,最后一个竟被数条锁链死死缠绕,只剩表层淡淡的荧光。
“这就是你的记忆。”烛玄没有再绕弯子,平静地讲述过往,“这些都是你亲自从体内剖出的,也是你自己施加的封印。”
“你向我讨要封存记忆的方法,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尽数封在其中,交由我保管。你还将四处寻找到的断情药方拜托我给阿溯,让我之后劝说阿溯忘记你,远离你。”
“我曾问你会不会后悔,你说过无悔。”
“现在你的第一层记忆已经恢复,那我就再说一遍。若是后悔了,你可自行解开,回想起过往所有。”
烛玄将光球朝林樾推去,疲倦地闭上眼睛按压额头。
光球散发柔和的光芒停在林樾面前。说实话,刚刚烛玄说的话语,林樾听得云里雾里,但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自己当年一定想要回避什么事情。
而这个事情与易溯关联。
他手指贴近光球,立刻感受到专属于自己的仙力,看来烛玄并没有欺骗他。
“封存的所有记忆……都和易溯相关吗?”林樾透过间隙看向闭目养神的烛玄,而对方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骤然睁眼笑出声。
“不然呢?你过往的一切,都与他息息相关。”
林樾一时间陷入沉默,单是回忆起曾经的师徒过往,就足以令自己心生欢喜。那后面三个会是什么?尤其是被自己封锁数层的记忆,又是什么?
他不自觉触摸自己颈上疤痕,一个荒唐的想法油然而生:会是关于这道伤痕的吗?
这些都是他自己的记忆,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会做到这个地步?
他好奇,他想知道,他想知道脑海中所有缺失的存在。
仙力凝于指尖,在即将触碰到第二个光球封印时,林樾骤然曲起指骨,将光球再次推向烛玄。
他又想起易溯说过的的话——只因自己是他的徒弟,也只是这样。
林樾:“既然是我曾经的决定,那自然有益于我,之后还要劳烦宗主继续帮我保存。”
他两手相抵恭敬地朝烛玄行礼,正打算离开,烛玄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
“哪怕你现在不解开。之后倘若你心有触动,封印也会自行解开。”烛玄将光球再次拢回裂缝,下一瞬周遭恢复如常,他叹口气颇有些感慨,“总有一天要重新面对,你躲不开的。”
林樾推开门站定片刻,侧头道:“之后的事,就交给以后吧。”
屋内重归安静,烛玄更是倍感头疼,他靠着椅背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喃喃道:“……孽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