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光线昏暗而阴冷,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透过高窗勉强照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尘土的味道。
墙角的蜘蛛网在微弱气流中轻轻摇曳,地面上堆放着一些破旧的家具和杂物,显得杂乱无章,但在几天前它们还散落在地下室的每个角落,是最近才被全部推到角落,勉强梳理出居中的一块区域。
一张简陋的床铺就放在这块临时清理出的区间,上面躺着一位瘦小的女孩子。
她的头发凌乱,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因低烧而冒出的汗珠,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嘴唇干裂,不时发出低沉的呻吟。
女孩子的身上覆盖着一条薄毯,但即便如此,她的身体还是不自觉地颤抖着。
直到有人这时前来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还有点低烧。”海拉在床边蹲下来,一只手去抚摸笛敏微温的额头。
“烧还没完全降下来,不过已经不再抽搐了,目前还行。”艾温教授也出现在了海拉身后,她半蹲下来说:“验血结果已经出来了,你看了吧?”
艾温本来近期要到俄勒尔州府去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但因为天气原因火车延误,她只得推迟几天再出发。
谁知就在当晚,她却在从火车站带着行李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蜷缩在火车站外的笛敏,对方浑身发烧,倒在灌木丛旁,死死抱着一捆资料,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住的地方来的。
细问之下,才知道她是在路上弃置了雷蒂娜的车,以这种糟糕的状态一步步走到了火车站,买了两张目的地不同的票,她本身是想熬到开车就马上跑掉的,但哪怕最快能开的车也得到隔天早上,笛敏只是体力实在太虚弱了,她又害怕在车站里会被人找到,没办法只能躲在路边先休息一会。
在笛敏的苦苦哀求下,艾温才没把她带去医院,就是害怕雷蒂娜会通过各种方式找到她,艾温便将笛敏用车带回了自己位于郊区的租屋里,随后再去为她找寻药物,并且带了输液和抽血工具,就是想搞清楚笛敏的身体情况。
与此同时,艾温也联络了刚从饭局上回来的海拉。
但是海拉猜想雷蒂娜肯定会来兴师问罪,因为她的租屋早就暴露了位置,于是她没有立刻前去看笛敏的情况,如她所料,次日雷蒂娜就登门拜访了,还是以非常粗暴的方式。
幸好海拉早就用别的方式引开了雷蒂娜的注意力,目前似乎也没有怀疑到艾温头上。
“是被永久标记了吧?”艾温教授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发作得那么可怕的信息素分离反应。”
“待会我想多抽点血去化验。”海拉伸手去抚摸笛敏的额头:“她好像不止被永久标记,后来还被Alpha反复注入过信息素,但现在她的身体到底如何只有检测了才知道。”
“现在何时退烧真是个未知之数,她什么都吃不下,刚开始还要把她绑起来才能输液。”艾温女士轻叹一口气:“可怜的孩子,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我要把她带走。”海拉脸不改色地说:“我要带她去东岸。”
“为什么?你才跟她认识半年不到,真的要为她去顶撞这个州的Alpha么?”
艾温反问道,她虽然早有把笛敏带走的计划,可是现在的形势可不是之前那么单纯了,海拉毕竟是她的学生,她还是希望对方能认真思考后果:
“我们不知道那个Alpha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如果她当真追究起来,你准备怎么做?”
“我跟她认识也不止这点时间了,从我第一次看到她的论文开始。”海拉平静地回答,她一直低着头看着在呢喃的Omega:“而且,看着这么漂亮的事物堕落下去,你难道不会很想去拉她一把吗?”
海拉抬头看向艾温,暗蓝色的眸子非常坚定:
“这件事我会负起全责的,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但现在,我需要老师你的协助。可以吗?”
“好吧。”艾温沉吟片刻,缓慢点了点头:“这不就是我们做那个研究的意义吗。”
“谢谢你。”海拉笑了。
海拉准备好抽血工具坐在病人身边,用止血带把对方上臂绑起来,暴露肘窝的静脉。
“马上就好了。”
暗红色的静脉血沿着管子进入储血管,整整抽了五支。
笛敏发着低烧,身体时不时发抖,手上全是深深的牙印,眼睛很红,仿佛昨晚也哭了很久,艾温说过,这几天好像对方的眼泪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艾温这几日都是直接向腺体注射了专用镇静剂,还加入激素药物,才能把强烈的发热反应给压制下来。
“感觉还好吗?”海拉半蹲在床边,她的手一直握着笛敏的手:“这一路来,辛苦你了。”
“她骗了我……”笛敏低声呢喃道:“直到最后她才敢跟我说,其实她在第一夜就已经永久标记我了。”
“我知道。”
在这个昏暗的地下室里,电暖炉在安静地工作着,笛敏低声哭泣着,她说了雷蒂娜对她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谎言,她是怎么一边欺骗她一边哄瞒她,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多次标记她,将她的身体变成如今这样无可救药的地步。
连同她们为什么会成为情人的经过都对海拉和盘托出。
仿佛心中那条汹涌的河流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她把自己的过去,耻辱和悲伤,统统在这个地下室倾泻而出。
她憎恨那个Alpha,但她更憎恨这个将她的性别视为卑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