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潮水不断起落,正如日夜更迭流转。
五年后。
——
这是最好的时代。
随着革新党首相以压倒性的优势赢得选举,并一举夺得共议会及法院近三分之二席位,宣布这持续近三十年的性别平权运动终于到达了它的新高潮,解放的声音从东部的海岸线上的每条街道、每面挂在窗户上的红色旗帜开始燃烧到南部种满了青色棘刺果的庄园之中。
Omega在一系列法律和社会实践中获得了最终的投票权、教育权和受医疗与人道保障的权利,哪怕中部和南方顽固州依然是为数不多的阴影,可在这场轰轰烈烈的新浪潮之中,旧世界的一切总将腐烂崩塌,没落为水底下的遗迹。
在《第二性别平等法案》获通过的日子,也就是平权胜利纪念日,首都纽斯特的诸多街巷和社区,都挂满了象征解放的红色旗帜。
就像一团团火焰,在这个现代摩登的大都市里肆意燃烧着,仿佛要把历史中曾经坚不可破的枷锁和镣铐全部烧掉,化作尘埃飞向时间的远方。
这些热烈的红,倒映在普林顿大道楼房一扇扇的玻璃窗上,同样燃烧在笛敏·德沃卢嘉的眼底。
她轻掩上米色窗帘,返回卧室梳妆镜前,褪去了长袖睡衣裤,在镜子前,她沉默地凝视着自己的胴体。
五年过去了,她依然是如此纤瘦,皮肤有种脆弱的苍白,眼下堆积着淡淡的乌色,如果不化妆,她觉得自己在镜子时,就像一个不合时宜的幽灵,一个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残影。
她伸出手去轻抚自己脖子的后方,一阵突兀而皱巴的皮肤触感,滑过了她的指腹。
那是她业已萎缩的腺体。
笛敏放下手,扭头走向衣柜,从整齐的衣衫里选出一件米色毛衣,棕色的菱形格子中裙,她的羊绒大衣挂在衣帽架上,安静伫立在卧室的一角。
穿着完毕后,她在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快速描画,渐渐地,用淡妆将她并不完美的气色掩盖在下。
大都市早已不同于笛敏所熟悉的南方乡野,就像在不同环境中变换颜色的昆虫和植物,哪怕在南方时代,她在社会环境的麻痹下可以无视、甚至揶揄这种“伪装”,可是,她也很快明白,在发达的东岸,这就是社会运作的方式。
妆容、衣裳、谈吐、学历……就像是给自己装备的武器、一封献给现代的情书,也许这座城市不会追究你的出身和过去,可它也在考验你在此生存下去的能力,以另一种更为严酷和隐秘的方式,但也是让真正有才华的人甘之如饴的方式。
笛敏合上口红盖,对着镜子发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好啊,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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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林顿区位于纽斯约市上城区南部,与曼伯顿区仅有一河之隔。这座大都市,云集了全国约三千多个高新生物医药企业,在普林顿更是有生物技术及制药公司的庞大集群。
在笛敏以惊人的优异成绩提早修完耶佛理工大学的本科及硕士授课课程后,她将有近两年时间,留在科星医药公司总部跟进与大学合作推进的项目,作为硕士阶段的补充实习,她计划将这个阶段的研究成果,作为申请博士的准备。
因此她很早就从耶佛理工的校园搬了出来,在工作地点附近租了一间不大却舒适的房子。
这也是她从离开俄勒尔州以来,真正意义上独自一人生活,远离了集体宿舍里各色各样的同学和室友,再次搬了家。
笛敏感觉自己就像一盆多次被移栽的植物,如今她带着一颗种子,穿过城市的天际线,落在了普林顿第五大道一座历史悠久的居民楼上,静待着在这片钢筋森林里,开出一朵全新的花。
笛敏关上家门,快步走下楼梯,推开大楼的前门时,从上方传来了叮铃的声音。
她迎着阳光快步行进,瓦红色的地砖在她的坡跟鞋下飞掠而过,无数忙碌的行人越过她的身边,奔向这个城市的四面八方。笛敏提着她的皮包,在过了一个街口后左转,走入了一家装潢精致的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