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
噼里啪啦。
“所以你们交不交?”
“嗷,我不交。”
“我也不交。”
“我也是。”
“……”
“……怪我我问急了,当申即申嘞,千万别在乎那么多,都能评下来!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别这么草率,要交的明天晚上二教401找我就是了。”
那人似乎是觉得问得太直白不好,于是尴尬地挠挠头。
“没事,班长,我也不交。”裴濯静是最后一个说话的。
……
“为什么选了他?”
陆沅正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开车,他已经快绕这个街区一圈了,自从让裴濯静好好躺着之后,他就安静下来。刚才陆沅好像又听见他说话了。
“……什么?”
“林宇。”裴濯静睁开了眼睛,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在看另一个人。他举起手臂,挡住眼睛。
陆沅分出余光看了裴濯静的情况,随后朝后视镜望了望,将车就近停在路边的一个车位。明明已经休息了一会,他的面色还是潮红,而且看着也不怎么清醒。
陆沅听清了那个名字,“林宇”,不知道是在说谁。
他有心想要试一下他脸颊的温度,手伸到半空,却又悬停了一瞬。陆沅闭上眼睛,轻叹一口气,手指相互磋磨着。
今天一整个晚上都过得十分混乱,上次见裴濯静的时候也是这样,就好像他的理智全部都被人偷梁换柱。每次他想抓住脑中一跃而过的想法,最后都落了个空,身体只剩下直觉。
“也许是碰到他的时机每次都很巧。”陆沅心道。
从来没人像许意然那样对他说话,他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微恼。不过许意然说对了一点,那就是“冷漠又麻木”——陆沅的身边一直都是空空如也。
抚养他的人并没有教他“每个人都需要与社会建立恰当的联系”,所以陆沅对此从来没有概念。他手上的财富,是陆家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他的地位,是生来就被培养承担的,他掌握它们,却从未拥有过它们。
……
裴濯静看着梦中的林宇,四周的建筑物都渐渐消融、褪色,只剩下一片空空如也的白。林宇的身影像发了黄的旧照片,伸出手,只能抓住一道被定格的影子。
“林宇,你要考A大了吗。”
“嗯,我想要一个更好的未来,我永远不会再回这里了。”
“林宇,不要走。”
“我不能不走,裴濯静。”
“你当然,也要靠自己,走到未来。”他想去抓住,结果林宇转身就往前跑,跑进那一片虚无的白色。直到他自己也消失在其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念林宇,还是讨厌林宇。也许他讨厌的是不公平的命运和软弱无能的自己。
活了两辈子,裴濯静都很少做这种由真人真事构成的梦境 ,今天算是例外中的例外。
裴濯静好像被人扔进了一壶热水之中,而他的思绪就在水底化成一个一个的泡泡,往上涌。
“林宇怎么了?”
梦中恍惚,有人这么问。
裴濯静不知道自己蹲在哪里,他只记得自己自那之后就不爱跟任何人建立联系。
人都是不可靠的,风卷叶落,最后只会剩下一夜之间成长的自己。
但是裴濯静还是对着不知名的声音说出他最真实的想法,尽管十分幼稚:“……他骗了我。”
“……不要走。”他喃喃道。
“谁不要走?”
裴濯静觉得这个问题无解,他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会离开。
“都不要……你也不要走。”
他白色的世界里只剩下问话的声音,所以他只能试图把这个声音留住。
忽然,一阵凉沁沁的触感从脸上传来,仿佛一块冰掉进了水壶里。
“可以。如果你也乖乖待在我身边……”
“说说……有什么难过的?怎么样才会好点?”陆沅拍拍裴濯静的背,他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但他觉得这人实在过于惨兮兮,又生病又做噩梦。
“别走……”
陆沅的神色暗了暗,藏着沉入崖底的幽深,他的声调和平常不同:“如果你想。”
忽然,一个柔软又冰凉的东西把他拢住,很舒服。裴濯静也用力抓住它。
不知是不是他太怕热了,裴濯静希望那种冰凉能够多停留一会。
“发烧了。”陆沅清了清嗓子。
“……嗯?”裴濯静有些懵,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靠在陆沅怀里,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陆沅把手背过来,贴在他额头。这个动作就这么维持了几秒,陆沅得出一个结论,确实比正常人要烫一些。
明明是正常的一句话,陆沅却说得不熟练似的,“你身上烫。”
“那我回去洗个冷水澡好了。”裴濯静下意识答道,随后就打了个喷嚏。
陆沅皱了皱眉,他从未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如此像老妈子,甚至在尝试跟发烧的醉鬼讲道理:“会着凉……而且你已经着凉了。”
“你准备回哪里去?”他反问道。
裴濯静用闷闷的声音开了个玩笑:“我以为你会把我直接扔在路边。”
“我为什么会把你扔在路边?”
裴濯静心说:因为你在小说里就是那样的人设。
你甚至会把许意然扔在路边。
然而裴濯静不知道的是,陆沅确实干出了差不多的事。他不仅把许意然扔在雨里,并且还把他气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