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濯静把杯子放回床头,打了个哆嗦,缓过来的时候,鼻子已经彻底堵住——确实很冷,可能发烧的高温有些麻痹了身体的感知。
之前都算是强撑着行动,现在酥酥麻麻的疲累很快瓦解他的力气和意志。
虽然陆沅会买药这件事情让他很惊讶,不过总裁的确还是缺乏一点生活经验,这个时候应该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再保暖。
陆沅当然注意到了这大动作,他从阴影里走出来,挑了一个有指向性的问题:“学校有门禁?”他有心想要托住裴濯静摇摇欲坠的脑袋,不过对方已经自顾自地靠在了床头。
裴濯静眼珠子转一圈,点点头:“嗯。”
“那走吧。”陆沅说话没有面对着他,此时他已经提好袋子走到门边。
裴濯静明知故问:“去哪儿?”
“……江珠区铜盐西路365号。”
前方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气,“如果你不想病得更厉害,就去休息一晚上。”
裴濯静挑挑眉,软骨头似的站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陆沅身后。
学校并没有门禁,不过他并不喜欢住在宿舍,杀青之后片场也不会提供住宿,有免费的别墅为什么不住?
虽然这个选择的伦理性有待考究,但他现在其实有些累了,一提到有地方睡觉,困意阵阵拍打过来,刚刚的清醒似乎只是暂时的。
出于长期形成的直觉,越和陆沅接触,就越能打破以前的一些固有印象。他的大脑在浑然不觉时建立起一种对陆沅莫名其妙的信任。
天大地大休息最大,也不至于借住一下陆沅就能把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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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睡这里,提前让阿姨打扫过了。”空荡荡的别墅内只有两个人在,陆沅只打开客厅的灯。为了方便,他给裴濯静找了个一楼的房间。
裴濯静跟着陆沅七弯八绕地从大门进来,终于抵达屋内。他的上下眼皮已经打起架来,都来不及观察室内的陈设,只想好好躺着休息。
就在他要倒在看上去棉花糖一般柔软的床铺的前一瞬间,陆沅摁住了他的肩膀,“先去洗澡,换睡衣。”
裴濯静强行忍住打哈欠的冲动,低下头来揉揉眼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陆沅身上倒。
脸颊和脖子红得发烫,唇齿间发出的轻声都带着淡淡的浊意。
他似乎是有些不爽,眉毛不悦地纠在一起,不过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闷哼:“行吧。”
……毕竟不洗澡没法睡。
直到现在,陆沅也并未很好地适应这种距离的接触。
他的手垂在大腿边,为了支撑起身上的人,他不自觉地把手搭上裴濯静冰凉的脊背。停留得久,反倒被捂热了。
陆沅忽然想起了很早以前,有个公司的股东说要给他送个小心意。
结果第二天陆沅在休息室里看见了一排年轻的男男女女,蓝眼睛黑眼睛,金头发黑头发的都有。
“老总,我这不是看您一个人,叫两个年轻的乖孩子来陪陪您么。”
股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一堆被赶出来的人,“这些可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我知道您年轻的时候在国外,还特地找了几个洋娃娃。”
陆沅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胆子,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臭,不过在林三的劝阻下最终还是没开了那人。最终只是找了个借口把他扔去非洲历练三年,那之后再也没有不长眼的敢往他身边送活物。
彼时的陆沅比现在还要年轻,只不过没有人能越过他周身的极具威压气势去客观评估他的年龄。这也导致,并没有外人知道他的真实岁数。
这也正是陆家的长辈想要看到的后果,毕竟把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子推出来当家主可是绝对的风险决策。
只不过几年过去,陆沅的气质改变了不少。现在他的处事方式比起以前可以称得上一句“温和”,就包括那咄咄逼人的气场,大部分时候都被刻意收敛了,维持在一个堪堪让人敬而远之又不至于畏惧的程度。
也许相对于狠厉的气势,还是伪装出来的教养在商场上更吃得开。至少人们都喜欢看起来君子,背地里小人。
自始至终,陆沅从没有在身边设下防线,只是大家都敬而远之。某天裴濯静一个人自然而然地走进来,而那个入侵者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闯入了哪里。
滚烫的感觉传到他的手心,仿佛手指紧握就能拢住这团温度。
其实大脑分不清发生在生理上和心理上的感觉……他生活在一个寒冷的深窟里,指尖触及的火,像是在他的心里燃烧。
……这就是所谓的拥抱吗?虽然裴濯静此时神志不清,这些都是他一个人单方的臆想。
许意然说他冰冷麻木,也许如此吧。
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贪恋热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