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住咳嗽的冲动,尽管喉咙里的痒意和灼烧感交杂,有种生理性的泪水要漫出来。
裴濯静用露出的那只眼睛瞟了下陆沅,眼疾手快地从陆沅手上抽出一张纸,摁在嘴唇上,然后迅速把头低下去。
陆沅捕捉到他咳得眼眶通红的样子,像是湿漉漉的……小动物?虽然不知道这个比喻从何而来。一时间他说不清是自己道貌岸然,心存非分之想、还是真情实感地担心对方的身体状况。
他只是有种伸手触碰的冲动,替他揩去眼角的水珠。
“我没事,陆总……咳咳。”裴濯静嘴硬。
陆沅平时说话的语气都淡淡的,连同关心的意味也都被隐藏在冷静的话音中:“我送你回去睡觉?生病了就去休息……怪我忘了跟林三说送热的来。”
裴濯静呜咽了一阵子,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自以为非常迅速地抹一把眼泪:“没事,我只是呛到了。”
“呛到了?我看你好像病得也不轻,说话有鼻音。”
“嗯,一点点吧……到时候坐车更要晕,我在这坐着就行了。”裴濯静摇摇头。
“我让林三给你泡药来,先休息会儿。”陆沅一直盯着他。
“谢谢陆总。”
陆沅沉默数息,忽然意味不明地开口,“其实你可以不叫我陆总。”
裴濯静稍微坐直了点儿,他右手握拳,抵在唇下,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咳嗽声,脸上的红晕还没消散。他问,“那我应该怎么称呼陆总?陆先生,这样?”
“陆先生”这三个字在陆沅的舌尖转了一圈,他其实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起码比那个劳什子的陆总听着舒服多了。
不过他只是简洁地回答,“随你了。”
其实在陆沅的办公室工作还是挺舒适的,比在图书馆好很多。裴濯静在学校自习都是特地找别的学院的机房,极少跑到人流量大的地方,因为经常碰见认识他的人。
裴濯静并不想维持这些原主的人际关系,只要像这样不咸不淡地停止联系,以后见面了不一定会打招呼。
陆沅在饮水机里接了一杯冒气的热水,递给裴濯静,然后就站在原地不挪窝。
裴濯静端着杯子喝了约莫一半,他有些疑惑地抬眼。
陆沅忽然俯下身来,在上方投下一片阴影。
他冰凉的手心落在额头,在温热之上,存在感明显。明明这人上次还很不熟练,犹豫半天才敢摸裴濯静,这回倒是十分爽快而且无师自通,仿佛这个动作在他们之间早已是习以为常。
裴濯静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道,尽管他鼻塞。
檀香的前调是奶味和香味混合的浓郁气息,后调却往往带着凛冽的腥辣,等你被缕缕温和内敛的香气包裹之后,才能发现它内里呛得慌。
仿佛这种不知名的情绪也会像檀香一样,在蛊惑人心的前调之后迎来辛辣的反噬。
“好像有点发烧。”
裴濯静并没有往后躲,而是自下而上地看着他,他笑着说,“你的手是凉的,所以才觉得热。”
陆沅垂下眼睫,似乎不太认可这句话:“是么?”
似乎是为了证明裴濯静的确发烧了,陆沅的指尖忽然搭在裴濯静的后颈上,缓缓弯腰,与他额头相贴。
他的气息慢慢靠近,近到裴濯静能感受到他翕动的眼睫,以及真实的呼吸。他以前觉得陆沅浑身都是冰凉凉的,可是陆沅的额头分明是温热的。
明明没有声音,却还是像有东西在耳边轻轻炸开,距离瞬间缩短到一个出发警报的程度。
呼吸洒在他脸上,仿佛只要陆沅一倾身,他们便会……拥吻。
这回裴濯静着实是没料到,陆沅会靠得他这么近。他瞳孔反复收缩,微不可察地挣扎了一下。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脸上褪去的绯红又重新涌上来,可能刚才还没有发烧,现在是真的有点晕晕乎乎。
裴濯静上辈子没有跟谁走得特别近过,他并不清楚这个距离背后的含义,他的大脑其实已经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躁动的心情从指尖传到心脏,他忍不住握紧了杯子。
裴濯静说得磕磕绊绊,差点咬到自己舌头,“陆、陆沅……”
“我没发烧……真的。”裴濯静忍不住闭上眼。
陆沅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神色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餍足。不过他只是维持着一个温和的表情,放开裴濯静,“嗯,好像是。”
也许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失控,不过陆沅对此持放任态度。既然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那就会一点点地握到手里。他做了很多正确的决定,选择接近裴濯静是最正确的一个。
因为他真是让人觉得安定、真是激起他占有的欲望。即使他一直坐着不说话,陆沅也能感受到他安静的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