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未见其面,先闻其声,是耶律良,
展昭缓步而上,停在了他的不远处,目光如炬,“云深呢?”
他并不理会他的话,
“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他拍了拍手,声音格外清晰,在摘星台上回旋,一个黑衣人押解着捆的结结实实的阮云深走了出来,
阮云深嘴被堵住了,呜呜咽咽的展昭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展昭眉头微皱,神色担忧,看着阮云深可怜的模样心疼不已,想要上前一步,却见那黑衣人把手中的刀在阮云深颈边又探了几分,展昭停下步伐,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无奈他看向耶律良,
“耶律良,你和我之前的恩怨,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不,”耶律良疾声厉色,高声打断了他,“你我之间的恩怨都是因他而起,他的命在禹州的时候就该结束了的,是你让他多活了这么久,”
“就是因为阮将军奋起抵抗,你就要将他一家赶尽杀绝吗?”
“是也不是,”耶律良看着展昭,目光突然间变得锐利起来,“不过无所谓,你要记得,今天阮云深是因为你而死,”
禹州之耻,犹如一根刺扎在耶律良的心里,萧玦算无遗策,利用里应外合的计策瓦解了阮家军多年以来的部署,所有防线顷刻坍塌,屠杀残兵败将,围困老弱妇孺,包围圈慢慢收紧,最后只收在了阮府,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耶律良,耶律良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想半路杀出的展昭让所有的一切功亏一篑,也让他的威望一落千丈,他恨极了展昭,
耶律良抽出刀,指向展昭,“新仇旧帐一起算,展昭,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言罢毫不犹豫的便砍了过来,展昭抬起巨阙抵挡,刀剑咬合的声音叮叮作响,
展昭起初只是防守,后续进攻,耶律良节节败退,禹州时他就不是展昭的对手,现在依旧不是,
银光剑势纷飞,红衣月下皎洁,
一刀,两刀,耶律良不敌,身上伤痕累累,他有些气馁,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展昭的手下败将,又是“叮“的一声,刀剑抵在一起,两人的目光交着锋,浑身上下裹挟着肃杀的气息,耶律良眼神阴毒的盯着展昭,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丰神俊朗,温润俊逸,让人嫉妒的发狂,胸腔内升起一股恨意,他恨展昭,也恨和他有关的一切,包括人和事,凭什么他如此不染尘埃,凭什么他如此磊落皎洁,他想要摧毁他,想要将将他碾落成尘,于是在恨意与妒意的双重交织下,耶律良突然笑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扭曲的笑意,一字一句,
“你还不知道吧,曲以宁已经死了,”
果不其然,展昭微微晃神,手上的攻击之势也弱了下来,内力两相抵,两人都不由得滑退了几步,
展昭站定,眼中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不信你看,”
顺着耶律良的目光展昭望了过去,摘星台下,包府的方向,浓烟冲天,
“虞梦一把大火把包府烧了,不止曲以宁,包拯的妻儿全都葬身火海了,”耶律良仰头大笑,攻心实乃上策,
笑声一声声的重锤在展昭的心上,五雷轰顶,身体不自觉的摇晃了几下,魂魄似乎抽离,只觉得浑身上下冰冷不已,他怔怔地下意识看向阮云深,阮云深面如土色,更加印证了耶律良的话,展昭心口一疼,攥着巨阙的手紧握不松,硌的生疼,
看着展昭失魂落魄的模样,耶律良眼里满是得意之色,唇角弯起,倏地面色阴沉下来,趁展昭不备,抬袖一挥,从他的腕间竟然射出了两根银针,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展昭一时沉浸在悲伤之中,没有防备,待反应过来时,已躲闪不及,银针直直的没入了他的身体,展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向后踉跄了几步,脚步虚浮,撞在墙壁上,旋即一口黑血吐了出来,点点在他的一身红衣上氤氲开来,
银针有毒,
展昭沿着墙壁缓缓滑落,单膝跪地,巨阙支在地上,他垂着头,眼眶泛红,心如刀绞,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展昭心里疼痛更盛百倍千倍,
阮云深发了疯的呜呜喊着却挣不开束缚,
不多时,展昭缓缓抬起头,眼神坚定,身体的全部重量压在巨阙上,支撑着他站了起身,
眉眼猩红,杀气四溢,
杀了耶律良是他此刻唯一的信念,
这样的展昭众人从未见过,他向来都是温润和煦的,从来都是心存善念的,哪怕是面对穷凶极恶之人,也会有一丝慈悲,可如今这般,凛冽的气势逼人,耶律良不禁慌了神,
展昭执起巨阙,破风而来,刀刀狠仄,招招意欲直取耶律良性命,天罗地网般密不可分的招式让耶律良毫无还手之力,他节节败退,一路退到了摘星台的边缘,眼看再无退路之际,千钧一发时刻,展昭招式突然弱了下来,喉间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唇下红的妖艳,耶律良得此机会,大力反击,
展昭本就中毒,大动内力再加上如此不要命的打法让他气息紊乱,内力毫无章法的到处游走,内外夹攻,终是败下阵来,
场上瞬间攻守易形,展昭觉得自己渐渐力不从心了,额头上冷汗涔涔,呼吸都变的困难起来,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在如此小人手里,只是可惜再护不住阮云深了,但如果去陪了曲以宁,那也不错,
在一片绝望之际,阮云深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惊的展昭瞬间清醒过来,他勉强的把目光移了过去,是曲以宁!
倏然又惊又喜,热泪盈眶,曲以宁,她没有死!所有的愤懑不甘顷刻崩塌,溃不成军,
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此刻的曲以宁有些有些异样,
耶律良放弃了对展昭的攻击,停下了攻势,转头望向曲以宁,
曲以宁快步到展昭身边,阮云深紧随其后,她扶着展昭,神色担忧,“你怎么样?”
展昭摇了摇头,宽慰的笑了笑,此刻的他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很好,全都齐了,”
曲以宁看向耶律良,眼神凶狠,她把展昭交给阮云深,自己向前一步,挡在展昭身前,揽月银霜一闪,剑指大地,身上虽是黑灰纵横,却气势逼人,
展昭意识有些混沌了,但看到面前的曲以宁,他突然意识到了为何今日自己在见到曲以宁第一面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些异样,
她向来是右手用剑,而今日却是左手!
“我从来都知道你必死的结局,但你偏迫不及待,今日我就成全你,”
话音落下,揽月游龙般的向耶律良袭去,但始终不如右手用剑那般灵活,只被耶律良堪堪躲避,两人过了几个回合,耶律良误打误撞,曲以宁右臂再受一击,本刚刚在火场中受了重伤的右臂疼痛不已,
她向后滑退了几步,站定在原地,一滴两滴鲜血从垂着的右臂蜿蜒流下,脸色苍白不已,剧烈的疼痛使她一闪而过的神情被耶律良狡猾的捕捉到,此刻他不作他想,只拼劲一切去攻击曲以宁的右臂,
左抵右挡,身上的疼痛牵扯着曲以宁的神经,她今日做好了与耶律良你死我活的打算,凝聚内力,给耶律良重重一击,耶律良因为曲以宁受伤而放松了警惕,最终硬生生受下了这攻击,跌跌撞撞的向后倒去,一口血吐了出来,
“云深,你带展昭先走!”曲以宁匆忙嘱咐着,
“那你呢?”
“别管我,”
曲以宁推搡着展昭和阮云深向外走着,突然间,她敏锐的感知到了危险,猛然回头,只见耶律良持刀砍来,势如破竹,见拦截已来不及,曲以宁毫不犹豫的挡在展昭身前,展昭回头,一个痛足一生的画面展现在他的面前,
“以宁!”展昭声嘶力竭,
曲以宁唇边蜿蜒出一条鲜血,低垂着眼眸,睫毛轻颤,脸色煞白,疼,真疼,
她咬紧牙关,握着刀刃往出拔,耶律良则用了十成的力气,似要把她生生贯穿,她的力量与耶律良的力量对抗着,牵动着她每一处的神经,这种痛感几乎要将她撕裂,
展昭再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站起身给了耶律良重重一击,这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随后再控制不住自己,不由得后退几步,被阮云深一把扶住,他粗粗的喘着气,大脑一片空白,每一次呼吸都撕心裂肺的疼,此时他无暇顾及自己,虚弱至极却心疼的看着曲以宁,表情痛苦,神色担忧,
沾满曲以宁鲜血的刀掉在了地上,曲以宁微微弯腰,捂着腹部的伤,鲜血从她的指缝缓缓流出,几欲要带走她的命,
“以宁,”展昭痛苦万分,他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绝望,让他想起了他师父离开的时候,无力与恐惧袭来,自己关心在意的人在自己的面前被他人肆意虐杀,
耳边轰鸣声阵阵,曲以宁已经听不清展昭的话了,视线也渐渐模糊,看不清周遭,好累的感觉,她明显感觉自己要撑不下去了,浑身上下冷的厉害,
可是她知道,展昭和阮云深在这里,如今自己和展昭重伤,展昭气力所剩无几,耶律良今日若不死,死的就是他们,
他们是她要拿命护住的人,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赴死,
揽月巨阙全都掉在不远处,三人全都力竭,几近极限的对峙着,
曲以宁右臂血流如注,额头上冷汗涔涔,她摇摇晃晃,眼前一片模糊,头脑也渐渐不清醒,看着不远处的耶律良,曲以宁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飞扑向他,带着他从摘星台翻了过去,两人一起跌了下去,
“以宁!”这惊心的画面让展昭瞬间清醒,他摇晃着站起身,踉踉跄跄奔了过去,
摘星台下的曲以宁和耶律良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展昭喉间温热,鲜血喷薄而出,两眼一黑,倒下前,他伸着手,好似要抓住什么,却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