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嗯。”
江后福跨过他的座位,朝等在后门口的房思琪走去。
此刻,她的心脏仍在狂跳不已。
刚才有一刹那,她在季知的脸上分明地看到了六只眼,可眨眼间,另外的四只眼便消失不见。
是她看错了吗?
宿舍卫生间里,江后福盯着洗漱镜,回想着先前在教室里的一幕,默默在心里比划着六只眼在脸庞上的分布,脑海中那张漂亮的脸蛋愈发诡异。
怎么想都不可能有人会有六只眼吧……
江后福弯下腰,凉水扑到脸上,唤起几分清醒。
还是不要胡思乱想……
她再一抬头看向镜子,却发现镜中的一切都被粘稠成丝的白雾所笼罩,墙缝中生长着不多的白色百合。
她低下头,发现掌心残留的水渍变成了橙色的液体,带着馊掉的果香。
脸上的一滴液体顺着唇缝渗入齿间。
是变质的橘子汁。
“……江……吼吼……”
一个失去人类音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似乎是呼唤着她。
江后福转过头去,一个脸被长发完全挡住的诡异人形缓缓走进了狭窄的卫生间。
那乌黑的发丝如游蛇般缠上了她的身体……
等她再次眨眼,周围的怪异全部消失,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此时她的眼前出现的另一张女孩的脸。
“怎么了嘛?江后福。”
是同寝的丁芷柔,在短发云集的高中她有一头难得的乌黑长发,又厚又直。
“你……”
江后福又想起刚才的场景,停住了嘴。
“没什么……你是来洗漱吗?”
“嗯,已经22了,再不洗漱就熄灯了。”
丁芷柔来到了江后福的身边,打开壁柜拿出了自己的牙刷牙杯。
江后福看到她打开水龙头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寝室里的房思琪已经蒙在被子里呼呼大睡起来,丝毫不被亮堂的灯管影响。
这间十人寝的宿舍因为走读生的调度问题,只有她们三人住着。
夜晚格外寂静,寝室外没有任何声音扰乱床上人的清梦。
江后福躺在床上,大脑随着琐碎的思绪一点一点沉入梦中的走景。
她还穿着末世前最简单的那款素卫衣,穿的是逃亡前衣柜里除牛仔裤以外为数不多的束脚裤。
即使它们已经脏的不能再脏。
她坐在临时庇护所的地上,因为营养不良而面色蜡黄,屁股旁边就是一个晕染开的人形血渍。
手刚捂上咕咕直叫的肚子,一块压缩饼干就被抛到了她的怀里。
“没我你不还得饿死。”
江后福抬眼,是刚才救下她的女人。
“谢谢。”
女人坐在了她的对面,腰间的装备撞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没什么好谢的,顺手的事。”
她拉下面罩,也拿出一包压缩饼干啃了起来,看见江后福吞的艰难,又把自己的水瓶递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
江后福抿了一小口水,纯净的水资源在末世后的五个月里迅速变得异常稀有。
“江后福,长江的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后福。”
女人闻言笑了出来。
“你这名字倒是起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嗯,爷爷奶奶捡到我的时候起的。”
江后福的语气平淡的像是喝了口水,虽然这个比喻在现有的状况下并不合适。
“啊……那你——”
“没什么,他们早几年就去世了。”
女人松了口气,继续问道:“你这几个月怎么活下来的?你不知道政府安排了三次转移吗?”
“我知道,不过没必要浪费资源,不如在家里等死。”
江后福本就没有太多活下去的欲望,只是不愿意用自杀草草结束自己的性命,选择在这乱世里苟活到生命的尽头。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抱着“活着不错死了也行”的念头,江后福去了最大也是丧尸最多的购物商城搜寻物资,结果在将死的中途被人救下。
女人看出些江后福的念头,叹惜地摇了摇头。
江后福倒是不怎么在乎,反而看向了对面看上去实力不菲的女人。
“你为什么也在这,你可以靠自己逃走的。”
“我吗——”
女人将粘上饼干碎的指尖舔干净。
“我想救人啊,反正我也不弱。”
“救人?救你的家人吗?”
“不啊,肯定是能救谁就救谁啊,不然你怎么能在这和我说话。”
江后福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向女人。
“你是圣母吗?”
女人笑眯眯地反问道:“你见过把丧尸脑袋当西瓜砍的圣母吗?”
江后福回想了一下她们初见时的血腥画面,认真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是了。况且我这不叫圣母,叫正义。”
女人散发着无形的光,照得江后福睁不开眼。
“阿福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
江后福自动忽略掉“阿福”那个听上去像阿猫阿狗的字眼。
“应该就是等……”
“死”字还没说出口,江后福的嘴巴就被女人用饼干堵住。
“你这年轻人说什么死不死的,我这才把你救下,辜负我一片好心。”
“反正你也不知道干什么,不如跟我做个伴,做我徒弟绝对不亏。”
女人朝她眨了眨眼,适当地拉开背包,露出里面的食物。
江后福继续啃着压缩饼干。
“入门礼是一包肉干哦。”
“师父好。”
江后福的声音没有任何犹豫。
女人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快,即将出口的“你先考虑考虑”又紧急咽了下去,乐呵呵地把肉干递给了两眼发着绿光的江后福。
“哈哈,阿福拿去吧,这可是为师送你的大礼,可要好生品尝。”
“谢谢师父。”
江后福正要伸手受礼,却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再一睁眼,本该拿在手上的肉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熟悉的照片——
是梦中诡异世界里她寻找着的神秘女人。
女人仍然微笑着看向照片外的她,似乎有什么话在下一秒要脱口而出。
恍惚中,她又想起房思琪在食堂中那个意味不明的笑。
毫无关联,毫无相似之处的两人在梦中诡异地重叠……
江后福的眼前又闪现过一些零碎的场景——
走下飞机的众人……前来交接的桂城驱诡局局长……“自己”在进入诡域前和江淮月所说的话……
如梦如幻间,清晨的第一声鸣铃在5点50的昏灰中按下了整座校园的开机键。
江后福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