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墙尽头,福海带着两名太监来报信;
“陛下今日召了白小将军进宫议事,叫奴才通报您一生,今夜不必候着了。”
白将军回京后,白今也便自请接替父亲奔赴前线。
他竟回京了。
萧翎有些吃惊,转而簇起眉来。
如今有虞献音每日去紫宸殿指点军情,局势与从前相较是好了许多。
可突然召他回京,应不是小事,白将军忌辰还未过,若白今也此时再出了什么事,白家女眷要如何,皇后在前朝也没了依仗?
“娘娘,夜里风大,快些回去罢。”
福海见她愣神,躬身催促道。
萧翎朝紫宸殿的方向望了一眼,垂眸道:
“多谢公公。”
今日的确风大,夜间还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不大,倒是雷声如炮轰一般,窗外电闪雷鸣,好不吓人。
萧翎平日是不怕雷的,许是习惯了身旁有具温热的躯体,乍然如此,才有些怵了。
桃夭就守在床外,她惯是个胆大的,只觉得雷声怪助眠,竟打起盹来,丝毫没有发觉萧翎的异常。
她裹紧被褥,身子紧紧贴着内墙。
窗外雷声连绵不绝,殿中不时闪过白光,平日温馨的寝殿竟有了些阴森肃杀之感。
萧翎额头抵住玉枕,正昏昏欲睡之际,寝殿外响起叩门声。
“这么晚了,是谁啊。”
她听得殿外一阵骚动,揉着眼起身问道。
桃夭猛然惊醒,一双眸子警惕的向外看去。
“来者何人!”守门宫女喝道。
“我是贵妃娘娘的婢女雪枝。”
门外人沉默一瞬,开口道。
“虞娘娘的婢女…”
桃夭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么晚来找娘娘作甚?”
萧翎挥手道:
“先让人进来。”
两名宫女忙打开门,见雪枝连把伞都没打,浑身被雨浇的湿透,见了萧翎,她恳切道:
“娘娘,求您相助。”
“我们娘娘向来畏雨,今日偏又逢打雷,娘娘半夜气喘不止,口中呓语,好吓人呐!”
雪枝清秀的脸上雨水混着泪水齐齐落下,好不可怜。
桃夭蹙眉道:
“娘娘又不是太医,你去太医院啊。”
“娘娘这是心症,她不让奴婢去太医院,不然就一头碰死,奴婢实在是没法了。”雪枝狼狈的抹了把泪:
“我们娘娘在这宫里也没个信得过的,娘娘您帮过我们娘娘,求您去看看吧。”
萧翎默了默,转身披上外衣:
“桃夭,给雪枝姑娘拿把伞来,随我走一趟。”
桃夭心中还是有些疑影,却也没再说什么,叫人给雪枝拿了把伞,便跟着萧翎出了殿门。
这是萧翎第二次踏足晓同阁,她叫雪枝先下去换身衣裳,褪下袍子进了寝殿。
寝殿中,虞献音瑟缩着身子在榻上,抿着嘴唇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口中呢喃着什么。
床帐层叠,都遮不住她的狼狈和恐惧。
萧翎有些惊讶,方觉雪枝方才那话是一点没夸张,她探身靠近,微微撩开床帐:
“虞献音?”
听到声音,虞献音猛地回头,隔着床帐,朦朦胧胧看见萧翎的身影。
她哽咽一声,快速偏过头去,抹掉眼中蓄起的泪。
“你这是怎么了?”
萧翎伸手轻触她冰凉的手,见她还是有些防备:
“…没别人来,雪枝只去寻了我一人。”
听她这话,虞献音机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白锦屏接连丧父丧子,萎靡了好一阵子。
萧伶看在眼里,却也不知为她做些什么,皇后如今刚滑了胎,尚且不能下榻,若此时叫她回府省亲,恐怕是撑不到回到白府。
萧伶自幼便常常去白府,早将白将军当作半个父亲,如今他猝然离开,萧伶实在无法接受,可皇后丧父丧子,卧病床榻,尚且要每日接受请安,维持皇后的体面。
这宫里太闷了,她不能再加深皇后的痛苦。
萧伶送给白锦屏一只金羽鹦鹉,是她托人从宫外的集市上买的。
不算什么名贵品种,却可爱非常,一身白金参差的羽毛还未长开,暖融融的奓着,活像只绒球。
七月下旬,白老夫人和白夫人进了宫。
白老夫人半生与佛相伴,却是落得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白夫人更是心慈,城门外搭建粥棚施粥,年年不落,萧翎嫁进宫来,她尚且满头青丝,如今不过两三个春秋,鬓发竟全白了。
白锦屏见了她们,哽咽不已,无数心酸委屈化作一行泪涓然落下:
“孩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竟连父亲离开,也无法去见他最后一面……”
“傻孩子。”白夫人抱住女儿,见她如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心疼的肝肠寸断:
“若当日知晓你在宫里如此辛苦,便是抛官弃爵,一家老幼归隐山林,也是断不能让你踏进这宫墙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