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赵生喉结滚动,声音嘶哑,“但明远侯不是你们能撼动的。今夜我会派人来救……”
他话音未落,封灵籁倏然起身,手指攥紧他的衣襟猛地一拽。他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一股巧劲掀向窗外。
风雪扑面而来,他最后看见的是无名立在窗边的身影。她垂落的广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哪还有半分残废之态。
“不必。”
二字轻若叹息,随着窗扉轻轻地合拢,将他未尽的话语尽数隔绝。
赵生仰面迎着大雪,忽然无声自嘲一笑,随后摇着头离去。
封灵籁刚掩上木窗,坐回轮椅时,大门处便传来一声轻响。
黄苓与木蓝一前一后踏进内室,手里提着食盒,衣袂间还带着几分寒意。
“让夫人久等了。”黄苓轻声告罪,眼角余光瞥见窗棂上未干的水痕,忙将食盒搁在木桌上,取出还冒着热气的药膳。
木蓝已利落地换了香炉的香,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她将软缎靠垫仔细垫在封灵籁腰后,轻声道:“今日厨房新熬了茯苓鸡汤,最是温补。”
黄苓揭开食盒的瞬间,清冽药香混着鲜甜的热气氤氲开来。她舀了一盏汤,瓷勺在碗沿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夫人趁热用些吧,”她将汤盏递过,“奴婢方才去取玉露白时,正巧遇见侯爷。侯爷说...说他与戚太医有约在先,定要将夫人完好无损地送还,故而...此事怕是不能如夫人所愿了。”
封灵籁执勺的手微微一顿,汤面映出她骤然冷下的眉眼。
窗外暮色渐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飞雪簌簌而落,在渐暗的天光中织就一张绵密的网,将整座暖阁笼在令人窒息的沉寂里。
她捧起青瓷碗,温热的汤汁在唇齿间流转,还未及咽下,便又听得黄苓轻声道:“侯爷特意嘱咐,待夫人玉体康泰,定会备上十坛上好的玉露白,为夫人庆贺。”
封灵籁闻言,指尖在青瓷碗沿轻轻一顿,缓缓抬眸望向黄苓。她唇角微扬,眼底却似凝着霜雪:“那便...多谢侯爷的美意了。”
话音方落,窗外忽地卷起一阵寒风,将案头的烛火吹得明明灭灭。
黄苓不知为何总觉她这笑意比窗外的飞雪还要冷上三分,正欲开口,却见她已垂首搅动着碗中残汤,那银匙碰着瓷壁的轻响,一声声似敲在人心上。
*
第二日,戌时三刻,凤仪宫内烛台上的红烛已燃过半,垂落的帷幔在夜风中微微浮动。
皇后自昏迷中幽幽转醒,苍白的指尖攥紧了锦被上绣着的金凤,她哑声唤来贴身宫女墨微。
侍立一旁的青黛见状,立即提着宫灯疾步而出,奔向太医院的方向。
戚玉嶂正凝神伏案,指尖轻点着药方上的几味药材,忽闻殿外传来细碎脚步声。只见凤仪宫的青黛撩开珠帘急道:“戚太医,我家娘娘醒了。”
他手中狼毫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阴影,却顾不得这些,迅速将药方折好塞入袖中。
他迅捷地拎起药箱跟着青黛穿过回廊。深冬的白雪沾在他的官袍上,像落了一层银屑,待踏入凤仪宫寝殿时,那银屑又悄悄化在了熏炉暖香里。
他随青黛疾步穿过朱红殿门时,恰遇一列黄衣道士鱼贯而出。他们的杏黄道袍在八角玲珑宫灯光中泛着微光,他们的靴底踏过青石板的声响整齐如诵经。
就在擦肩而过时,戚玉嶂余光忽觉有道身影格外熟悉,待猛然回首,他只捕捉到最末那位道士翻飞的袍角,鸦青滚边在寒风中划出半道弧线,转瞬便隐没在殿门外。
他脚步微滞,却听得青黛在前头轻声催促:“戚太医,娘娘等着呢。”
戚玉嶂收回目光,压下心头那抹异样,随青黛快步踏入内殿。
凤仪宫中沉水香氤氲,珠帘轻晃间,他看见皇后倚在绣金软枕上,面色仍有些苍白。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他躬身行礼,眼角余光却仍忍不住瞥向殿外——方才那名道士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那名道士。
“戚太医?”皇后轻唤一声,将他思绪拉回。
戚玉嶂定了定神,上前诊脉,指尖搭上皇后腕间,却觉自己心跳竟比往日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