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今天,能不能让我们陪您去亚伯拉罕大宅?……”拉达可怜兮兮地对手指。萨穆埃尔忍着疯狂的吐槽,移开了视线。
女孩们欢呼起来。
关于那晚、在门先生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故,许多人都在打探内情。萨穆埃尔有红发双胞胎传消息,比旁人多知道一点,提炼出来大概是,书拉密被门先生的夫人们给欺负了……哪怕她们根本不在那里。
(神秘学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好在,事件已经解决了。备受全城期待的初入式即将举行,在真实教会这边,渎神者事件的后果之一,就是更严格执行的轮班制度,这意味着有高层不能参加舞会,须在教堂值守;萨穆埃尔不知自己算不算高层,但他是打算值守的,不过,叔叔俨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先一步报名留在教堂,还劝他平常多出去走走,不要老是独来独往。
萨穆埃尔又惭愧,又感动。
自从父母去世,这位叔叔就是世上唯一关心自己的人了。至于其他族人,前些年帮自己收拾烂摊子,已经烦不胜烦,而且,他活着都够呛,早就说不上还有什么前途。想当初,乌洛琉斯若不费事救他,以他的死换一笔人情,对家族恐怕还更有利一点……
他略为自厌地想。
不过,近些日子,他想独来独往都不成。双胞胎每次回教堂都跟着他——可能是看他好说话——问他要不要喝咖啡、要不要捏肩捶腿什么的,他谢绝了,她们就心安理得地偷懒。一边偷懒还一边八卦,亚伯拉罕大宅的那些事儿(如前所述)就这么灌进他的耳朵,不管他愿不愿意,想知道和不想知道。
比如事件的后续。门先生终于放下作为主人的矜持,跟书拉密夫人呆在一间屋里,已经好几天没出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大人物的事别瞎传,割舌头都是轻的,”萨穆埃尔皱着眉头告诫。女孩们敷衍地哦两声。
接着,她们开始讨论,什么,两个月里有三个女仆怀孕啦,什么,以撒阁下是不是迷上了书拉密夫人啦(!!!),之类,让人严重怀疑门先生治家能力的话题……萨穆埃尔习惯了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无意义的嘈杂构成了任凭情思漂游的背景,他想着即将开始的舞会,想着即将见面的书拉密夫人,以及那天深夜,她穿过人群、走向自己的模样……如此神秘,叫人琢磨不透……还有,那些画……为什么来找他呢。
他不是什么不可或缺、不可替代的人。他想摒除私欲、如父如兄地对她,八成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可是,她吃了他的心,在那骇人的梦中……这必然意味着某种联系,他与她之间是存在联系的。他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或许,她在伟大的门先生身边不快乐,她受了委屈,她在向他求援……
“……天啊,马车多久没动了?还不如下车自己走呢,肯定比它快点……”
双胞胎之一大声抱怨。
思绪急遽地坠回现实,回过神的萨穆埃尔下意识地掏出烟盒。女仆们星星眼地扑在他的膝前,夹着嗓子、拖着调子求……他白了一眼,不得已分出两支。
很好,三杆大烟枪。
他拉开车帘,让烟雾散去。但心事没有稍减。
路旁都是人,熙熙攘攘的人群。假如车厢里有个画家,这就是他粗粗几笔勾勒的背景,然后,他会精雕细琢地刻画一张年轻的面孔——浅淡的金发、澄净的双眸,在茫茫人海的烘托下,尤其显得清雅出众……他穿着一袭黑色的教士袍……没错,是一位神职人员。
此人吸引了萨穆埃尔的注意。凭他不经意的一瞥。
——他没在真实教堂的本部见过此人。这意味着,此人的职级不高……不过,就算如此,凭他不俗的形象,自己也不该一无所知。难不成,是刚从地方上选来的新人?……
萨穆埃尔盯着他,转着诸如此类的念头。一边推开车门:
“这位兄弟,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载你一程。”
对方不慌不忙地浅施一礼。然后……
“欸,阁下,您在对谁说话呢?”
维卡好奇地问。
萨穆埃尔再次将视线投向路人。那年轻的教士已然消失不见。
3
卧室中的门先生收到了以撒的祈祷。
他在绵软的被褥里翻个身,望向缀满金色十字星的暗蓝色织锦床幔。同时,在视界中,浮现出以撒率领众多仆人、抬着好几个箱子,站在套房外的景象。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两个月前,门先生约见了多名设计师,提出需求——制作一件包含“伯特利蓝和梅迪奇红(原则上以等比例出现)”并融合“古典与现代、宗教与世俗、对称与不对称”等元素的初入式礼服。一段时间后,祂收到了第一批设计稿,虽然每件都不乏亮点,但是……
祂的要求或许已超过凡人的能力所及。
这时,一名小辈贡献了灵感。他是家族属下珠宝工坊的负责人,年轻时参与过真实教堂的建设,对彩色玻璃花窗的光影效果非常着迷;亚伯拉罕家族拥有最丰富的珠宝收藏和最精湛的切割加工技术,他说,若能以大量宝石来模拟日月之光透过花窗折射的迷乱光彩,将它披在书拉密夫人的身上,想象一下,啊,那会是怎样超凡而瑰丽的美艳……
祂选取了这份方案。
这叫,“举贤不避亲”。
以撒跟踪了这件礼服的设计和制作过程。引入非凡技术并耗费了难以计量的天才、血汗和金钱,终于,它被及时送到亚伯拉罕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