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上传来,吓得几个小姑娘一激灵。
有胆大的姑娘问道:“东家和小姐很凶吗?”
杨宛摇着团扇皮笑肉不笑道:“不是东家和小姐很凶,是我要训你们。”主家还在,就敢在底下议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望着门外熙熙攘攘的过客,恍然间她又想起了过往的记忆。
“宛姐姐怎么会呢,宛姐姐最好了!”有人嘴甜道。
杨宛拿团扇遮掩,只露出一双笑眼,好似在笑她们,又好似在笑别的。
“宛姐姐笑什么?”有人觉得奇怪道。
“只是忽然想起来,当初东家来的时候,一双眸子,像是淬了寒霜一般。”杨宛笑着说,姚长元那个时候,就像一个长了毛刺的小孩,又正经,又冷冰冰。
“东家来的时候多大呢?”
杨宛沉思:“十五六岁吧。”
她想起那年,少年走进来,眉眼清俊,薄唇轻启 ,漂亮的像个姑娘。
“这楼,我可以买下。”
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杨宛回了神,恐怕是阳光照进眼里,迷了心智。
“你,你说什么?”她不确信试探的询问道。
“这楼,我可以买下。”姚长元加重声量重复了一遍。
清瘦单薄的少年张口就要买楼,杨宛将信将疑。
看着她俊秀从容的模样,以为是哪家出来的矜贵公子,可看她穿着,不过是普通布匹,直到后来才知道,她不过是豫州来的异乡人罢了。
她将楼重新取名为“见月”。
她不懂她是什么意思,但见月见月,总是好的不是。
直到她后来问:“为什么要叫见月呢?”
少年写字的手一顿,就悬在那里。
“唯见日寒月暖,来煎人寿。”冷冽的眼眸带着少年的孤傲气息,仿佛这世间有太多对不起她的事。
半大的少年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令杨宛心中一震,那个时候,她就觉得,或许这位东家,会比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厉害。
“将这半月的账本开支都送上去给东家看看吧。”杨宛回神道。
“是。”底下的香椿应着。
伊依怀着心思坐在一边抿了抿唇喝了口茶,偷摸摸的瞧着,见阿木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书,她就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拉了拉姚长元的小臂。
姚长元抬眸看了过去。
伊依警惕的看了一边没有发觉的阿木,半掩着嘴小声问:“哥哥喜欢宁安公主吗?”
姚长元没有想到伊依也会好奇的询问,只小声对她说:“公主人很好。”
“哥哥喜欢吗?”
姚长元笑了,伊依这么小,懂得什么是喜欢吗?
“伊依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她打趣她。
“我喜欢哥哥喜欢我。”伊依含笑着小声说。
小丫头眼睛亮亮的,一副正经模样,姚长元失笑,无奈的摆了摆头,她只当她心性纯良,幼稚懵懂。
她忽然想起伊依小时候来,小小的一个人,她夜半读书久了,她就趴在她身边静静的睡着,乖的要命,想起,她不过灶台一般高时,就拿着锅铲学做饭,弄得脸黑黑的,像个小花猫一样。
但她不知道,这是伊依藏匿于情谊下的真心话。
伊依被瞧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哥哥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姚长元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蛋温柔道:“想起我们伊依小时候乖的要命。”
伊依被姚长元亲昵的动作弄的悄悄红了红耳朵,看着姐姐好看的不得了的脸庞,她发现,她有罪,她竟起了亵渎之心。
她见惯了姐姐对旁人的冷淡疏离,所以她格外喜欢姐姐对她少有的温情,这样,才能证明她是特殊的。
“哼,”伊依暗喜,但又不好意思的转了过去,脸红的不想呆在这了:“哥哥自己看吧,我去找宛姐姐去了!”
说完她拔腿就跑,姚长元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宠溺的笑了笑。
阿木只觉得心中一阵苦涩,他言不明也道不出。
中州的天气忽然变得急转向下,连夜的大雨让萧夕和感觉回到了当初启东收复后的样子,明明正值白日,天却阴黑极了。
萧夕和不喜欢这样的天,这种暗无天日的样子会让她觉得压抑。
长廊边杨匀在家令的带领下走了过来,他今日未着盔甲,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萧夕和看了他一眼,依旧望着远处发呆。
他拱了拱手道:“近日武阳安稳了许多。”
萧夕和微微颔首,这么多人盯着他,他还能不安稳吗?
中州城不仅武阳安稳了许多,许多纨绔子弟都安稳了许多,谁让都察院有一个秉公守法雷厉风行的姚长元呢。
“听说陈季死了。”她淡淡道。
“是。”杨匀偷偷打量了一下萧夕和,见她眉眼淡淡的,也瞧不出什么神色,便大着胆子应了一声。
“姚长元呢?”她启唇问。
“姚大人前两天去看了他,现在应该很忙。”
萧夕和没有作声,只是看着天上躲雨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