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地仰头看向云雀恭弥，头上的发饰叮当作响，玉白面容上的一双杏眼因错愕而睁大。中也掩在和服袖中的双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他盯着少年，嘴唇颤抖。

“我就在这儿，永永远远地陪着你……”

“我就在这儿，永永远远地陪着你……”

“永永远远地……”

“陪着你。”

啊啊、这是多么真诚的一句话呵……

清姬乞爱，原已是情怆，谁料他的小师兄、他的这位眼前人，竟敢怀揣着一颗赤子心许下永生的誓言，中也晓得云雀恭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然而就是因为晓得，所以再也不敢应下来……因为怕有些话太重，砸得旁人头破血流、砸得自己神魂俱灭，到头来，却落得个不得好死的局面，可是啊。

中也想：我不得好死是不要紧的，可你，难道就活该受我连累么。

“那么，”中原中也仰头望他，轻声答：“请好好地看住我吧。”

如果真的要许下同生共死的诺言，那么在他脱离这个世界、脱离这具躯壳前，唯一能做的，便只有不留下一分一秒、一丝一毫的遗憾。

“我答应你。”

半晌，中也感觉到有人揉了揉自己的橘发，力道轻柔，掌心温暖。紧接着下一秒，他听到云雀对自己说：

狸子，我答应你。

在这样一个平平常常的天气结下了羁绊后，中也和云雀按照约定去取回了先前在青屋订做的和服和被褥，但奇怪的是两个人一到休息时间还是会默契地进入同一间卧房，就餐时云雀也会面色平淡地分一半饭团给中也，真正意义上实现了同吃同住。若槻时广看在眼里，亦十分欣慰于这两人的亲密，需知他的第一个弟子便是香消玉殒于情关之中，而云雀恭弥，把他母亲的倔强和父亲的散漫遗传了十成十，人都说三岁看老，僧人带了云雀恭弥一年，心里也没少瞎琢磨。他估摸着这小子满脑袋打架斗殴、真遇上了也必定一脚就迈过去，至少不会像他母亲般万念俱灰。然而僧人再三捋顺思路，突然又从中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云雀恭弥这一辈子，到底与情关还有缘没缘。

现在中也来了，僧人总算安下了一半心。他自己说不出这是为什么，可他就是知道，这两个人在一起，天塌下来也算事小。至于和云雀彩祈约架的事嘛，那更是不值一提了。

若槻时广就这样风轻云淡地来到了下月的十号，在藤椅上晒太阳的时候被告知了俩小孩今天就要出发去云雀家的道场，大的那个抿着唇看起来很严肃，小的倒是有很轻松地对他说：师父，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给你带回来哦。

啊呀。彼时老人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样回答道：

两个人能平安回来，就已经很好了。

于是这一路上，一向爱互相打闹的两位弟子都沉默了不少。云雀彩祈真的很强，而云雀恭弥还太小。外人可能会视这场比试为一种荒诞的产物，但对于住在草庵中的这师徒三人来说，没有什么，能比云雀自由的意志更重要。

踏入道场的一刹那，中也忽而偏头对云雀恭弥低语道：“最后哪怕断了腿我也能把你背回去，所以去吧，师兄。”

说完这话，蓝眸的小孩就自觉走向了一旁较为空旷的地方，继而凝视着少年挺直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向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