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云雀恭弥却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把手轻搭在中也的肩头上,仿佛在丈量着这孩子的肩宽一般,修长的手指从左肩一寸寸抚过,流水似的绵延触感最终在右肩停止。
“小狸子要长大了,”云雀清亮的声音在中也耳畔响起,带着淡淡的笑意:“比去年宽了一指。”
“……是这样啊,师兄。”沉默片刻,中原中也回应道:“再小的孩子也会长大呢。”
若槻时广抬眼看向远处街道,错落的房舍如苦涩的楝树果般布满整个视野,细微的风低低的墙面上回旋着,咝咝作响。
不知怎么回事,他听着小弟子说出这样的话来,竟想起了他以前同云雀恭弥一起玩闹的样子,人家是愈长大愈稳重的,只中原中也一人,却是随着年岁才有了孩子心性——这样看来,他这位小弟子,竟像是才从陈年旧事中缓过来一些似的。
云雀恭弥将手中的玻璃杯递过去,看见中也抿了一小口热水后才握拢住他的手,垂眸道:“……你还是不懂。”
“我是说,你哪怕是一百岁、一千岁、一万岁了,有我在一天,也总是拢的住你的。”
中也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他抬起头,红唇微弯。
“我知道。”他说:“就像约定的那样,师兄你会看住我的——”
“只有你能。”
这一天夜里,中也久违地梦见了自己十五岁时曾见过的烟火大会。他的身体轻盈且舒展,举着苹果糖小鸟般穿梭在人群中,脚下的木屐“哒哒哒”地作响,就好像快乐是那样一件简单的事,而他这样跑下去,似乎就能幸福一辈子。
后来有人叫住他,喊道,小子,怎么又偷跑出来了?少爷还等着你侍奉呢。说罢中也便被这老厨娘拉扯着走进一间大宅子,里面多是庄户人家常见的那种没铺地板的房间,可以一眼看到后门。中也茫茫然探眼一瞧,只看见里面有个跪坐在一旁的小孩子,尽管身子瘦弱单薄,但他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种温雅蕴藉,特别惹人爱怜。
“少爷……?”
“怎么?”这孩子自顾自地将肩头半长的紫发随意扎起来,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家仆人,“半路反悔的话,你的后果可就不仅仅是被辞退那么简单了。”
……错了,这小孩比起惹人怜爱好像更喜欢冷嘲热讽呢。
中也一边上前一边接过了榻上的腰带,随意说道:“哈?要我说反不反悔还得取决于您吧,少爷,无论待会儿要去干什么,这个凤梨头也太超过了吧。”言罢,中也低头仔细抻平他腰带上的皱褶,又伸手帮他理了一下浴衣衣襟,“怎样,还合身么?”
这小孩扯起嘴角,笑意不达眼底,回答道:“我如果说不合身呢?”
“不合身就对了,”中原中也同样笑容满面,手下动作不停,“腰带还没完事儿呢。”
就这样,在对方的死亡凝视下,中也娴熟地将腰带对折又环住其腰部,留出一段后细心饶了两环,灵巧地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贝口结。借着中原中也俯身的空档,他甚至能看见对方帮他系腰带时露出的白净后颈。
“您原本想吩咐我什么事呢?”中也最后替他理了理浴衣下摆,手法算不得温柔,这小少爷却只是蹙了下眉,随即便平声道:“……素日里太闷,所以今晚,让你带我出去逛一逛。”
“遵命,少爷。”中也弯了弯身,“最后一个问题:前几日我偷溜出来,除了您还有别人晓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