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武,别害怕,我会比你们先走一步。
但以后无论是谁再过来,我都能照顾好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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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若槻时广收养这孩子起,中原中也的生活本该是一段山间的旅途,一条通往星辰、通往完美的道路。他的歌舞伎事业中大约有一分时广对若槻家补偿的心意,或者说,是骤然出家的长子对家族昔日养育之恩的补偿,中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一口应下;但总体而言,他实在是太适合舞台了。
早些年的歌舞伎表演,中原中也简直是声色翩妍。万人心逐一人移。许多观众至今还记得西洋镜旁的使女霞频频回顾身影,透过百叶窗的罅隙去探询主人家的踪迹,慌乱姿态中却另有风姿:犹如枫糖浆制成的沼泽橘发下掩着一张哭落泪珠的粉白面孔,或者是原始的粗朴衣饰太具有衬托性了吧,那悲戚的泪水终于把霞的眼神中素来包含的平静和迟缓盖了下去,甚至连这座透风的螺旋楼梯都成了被撑起的折叠孤岛。“没有人在乎我啊。”这么落寞着说出台词的中原中也,倒真像是被人随意丢弃的那位女子了。
千般万种,相惜相怜,这些情绪共同构成了观众对台上人的印象,天真而富有骨气的少年,对他来说美丽不是愿望而是真理。注视那个孩子时,神女已吻过无名观者的眼睛:你啊,你可曾见过至善至美。
如今他十八岁了,周身上下如出水红菱,正是个楚楚文弱、矜贵寡言笑的小公子。见过他的人会想:大约心碎这词一辈子与这种人无关。可事实上呢,中原中也却永远在寻找的路上。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一直藏有强烈的思念之情,就像在黑夜中寻找唯一的烛火。在昏迷的那几天里,他一直在睡梦中喊:——我回家了,我终于回家了么?
云雀恭弥便握住他的手,像是喘不过气来一般呼出一口气,无不讽刺地想:就是这个还躺在病床上、念叨着“回家”的孩子,却要逐渐成为一个只会杀戮的疯子,直到将死了。
多荒唐。
而正是受这怒火驱使,他同那孩子醒来后是如此不避不讳。云雀恭弥抽出已多年不用的殊雁,单膝跪在床边,几乎是贴着中原中也的脸一刀扎进了软枕,他的声音像剔透的白色玻璃,却是锵然一碎的语气:“你想我现在便杀了你,还是明天,后天,再也不久的之后?”
中也只是注视着他海灰色的眼睛,感觉自己像是他双眸中一叶承载着漂浮的小舟,他想,怎么会这么熟悉呢。是不是在初见的山夜之中,殊雁之旁,也有过这样近的凝视呢。
所以少年颤抖着声音笑答:“不是在什么今天,什么之后,你要杀我这件事,本该是在第一次见面时便发生的。”
“师兄,还不明白吗。”
那是当时,小小的云雀终没能挥下去的一刀,就这样安静地悬停在他们中间,迟到了整整十四年。
他们的结局早就刻在了殊雁之上。“——君与我是殊别之雁。”中原中也说,“用这把刀,确实很合适啊。”
庭院里牛油果树的叶梢与倾斜的瓦檐边摩挲出飒飒的声响,云雀恭弥将殊雁收起,起身关上窗户。他把这少有的绿意拒绝在病房的满目雪白之外,就好像不允许任何事物去接近那只狸子一样,可是,明明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云雀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地方都陷入了一种迟钝而模糊的痛苦,他躬下身扶着窗框,在支离破碎的窒息中,睁大眼睛,几乎不能忍受。
如果这种情节被冒冒然安排在戏剧剧本中,大概也会被理论研究者讨伐,不过现实生活里命运对人还是从容的,至少,他们还能追根溯源,为这一切安上一个名头;否则又何以慰藉呢。
伽卡菲斯在将人送回来后,特地有提到中原中也体内那股不寻常的力量,他说,不要拖到完全失控的时候再动手,你们那时就杀不掉他了;也不要寄希望于让那只水母能控制住,他的精神早已四散崩溃。
中原中也动用了太多次骨残像戒指,大约早已透支尽了自己的精神力。那么是那个地狱指环的错吗?如果没有它,白兰·杰索根本不会给中也以见到GHOST的机会,之后化险为夷的一切更无从说起。可是这样看来,那么又成了一个轮回:昔日玛蒙曾断言中原中也会死在幻术之下,就此这孩子开始勤习幻术,最后才有了寻求A级雾属性指环的需求,而六道骸这才将稀世难求的骨残像戒指交付于其手,以保护他在那趟九死一生的旅途中可免于幻术的伤害——这却最终成了那孩子赌命的手段。以至于在最后,指环上的幻术削弱了封印,死亡的力量便就此倾泻而出。
他可以接受自己与那人是殊别之雁,却不能接受,是生死殊途。
中原中也从背后抱住了他,连呼吸都放轻;太瘦小的身体锲而不舍地传递着热量,云雀恭弥闭眼,一动未动。
没有人在乎这小小角落里的一对破碎灵魂;燕子忙着双飞,都没有留下一瞥。
“你的心说舍不得我。”
橘发少年道。
“师兄。
“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