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将山上的橘树移植到风纪集团前面空地的时候,在树下埋了一枚戒指。
这个决定做的其实很莽撞——云雀是昨天半夜突然出现在僧人面前的。他们师徒二人手谈了一局,又一起吃了早餐(说是早餐,但天都还没亮呢),若槻还叫云雀多进食豆类和鱼,“你别是失眠了吧,”老人瞧了眼外头昏暗的天色,说,“不然,怎么还半夜来这儿了?”
“聊了一晚上,你不困?”云雀恭弥说,“我从你这儿挖棵树,挖完就走。眼下还没起太阳,你还能继续歇着。”
若槻板着脸敲敲桌子,“哦,还当你是来看我的——原来是在惦记上我的东西。”
青年却哂然道:“惦记?我是没办法了。”
说罢,右手便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条戒链来,微弯的左臂便稍搭在了桌子的边缘。有些年头的吊灯下,云雀恭弥面上一双灰瞳折射和反射了灯光,看着有点恍然。
“先前订的银戒指,放外面放的都氧化发黑了,也没送出去。”
“……这几天,倒是连着梦到好几回,”顿了顿,云雀轻声说:“能早点儿给他看一眼好了。”
中原中也的眼睛几近于那颗收藏在史密森尼博物院的路易十四蓝宝石,也许正是这种光辉才让云雀恭弥放弃了太多的修饰,而仅仅定了一双素戒。若槻出家多年,对这些情爱实在不甚了解,但就算这样,他也清楚中也在云雀心中太重,镶嵌在眼前人日常生活中的一角,共同组成了他长路漫漫的人生。
一只布满皱纹、青筋凸起的手将钥匙递予了云雀,这是老人在无言地向他表达同意。
目视着那个朝橘园走去的背影,若槻忽然叹了一口气,他心里想告诉云雀一些事,他想问,必须是戒指吗,如果只要一个契约,那么中也也曾给过你。但他只是思索着,想起两位弟子一起来看自己时轻盈洒落的金色余晖,黄昏下中也孩子般抱住膝盖脊背蜷缩,云雀便揽住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像两只停泊在静水中梳理羽毛的鸟。
“师兄,你还记得你送我的振袖吗?”他隔着一小段回廊的距离听见小徒弟这样问,“……我只在成年的典仪式上穿过它。那是我演的最好的一次。”
中也看着云雀说:你没能到来,我很遗憾。
若槻时广没能听见云雀的回答,他彼时已走了过去,笑呵呵地问中也要不要喝玄米茶,那孩子这才眼睛亮亮地瞧了过来,说要的要的,真是好久没见您啦。
他们便又喝起茶来。
后来云雀因为事忙先走,他们师徒二人便一起吃了晚饭。饭桌上中也告诉自己的师傅:
“想想师兄没能看见那场演出,就觉得好可惜,明明连您都很赞赏啊。”
“不过为一个没到场的人起舞,并不是一件伤心的事。”
“那个时候,我其实很幸福。”
这个回答,就是中原中也曾经想送出去的“戒指”——所有相守一生的誓言,隐晦的未抵达到对方手中的真心,却错把他二人一生摆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