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若旁人,擦肩而过时,听她道:“她不死,你我永远无法到天阶。”
他想起了在密室看见颜卿那副画面。
又想起来颜卿拿到天阶吊牌那天整个人也是这般破败,凝望她眼底神色时,什么都有,唯独不见欢喜。
他道:“没有她,你也一样到不了天阶。”
***
颜卿一袭象征身份的枣红云纹锦衣,容貌明艳,骨相极其优越,眉眼恰似一汪盈盈秋水。
嘴角时常挂起一抹笑,更添几分温意动人。
短短几日她又回到以前人人敬畏的模样,此刻正跟在暗侍身后前去请命。
殿门半掩,仅檐下一角风铃轻晃。
阴霾笼罩,余音袅袅。
紫樱倚在沉香木雕花凭几上,白葱细指捻着卷云纹玉簪,漫不经心地挑动青瓷香炉里将熄未熄的银叶香灰。
烛火半明半昧,在错金彩镂金的屏风上摇曳,她裙裾间暗绣的白蝶穿花纹随着光影流转泛起粼粼波光,鸦青色织锦披帛从塌边垂落。
“主公······”颜卿长身立于一侧,鹤颈微垂,鲛绡广袖间浮动着鹤唳云纹,脊背□□,身姿挺拔。
香烟自窗棂间飘散开去,轻轻掠过牧良等人鼻尖。
“有一炷香了吧。”冷茵似笑未笑地望向牧良侧脸,“你不好奇主公单独和她谈了什么?”
牧良不答,眼神始终落在前方,懿园十二重檐角悬着的鎏金惊鸟铃正撞出细碎清音。
“如果我是你,该想想还能不能在组织待下去。”
按照颜卿性格,睚眦必报,锱铢必较,但凡让她抓住一点机会,定会将敌人咬得血肉模糊。
她的名声在不论是在无欲阁亦或是江湖,都让人胆战心惊。
“你——”
门突兀地打开,颜卿信步走至二人中间。
“他说得对,我早说过,没把我弄死,你一定会死在我脚下。”她依旧浅笑着,眼神睥睨。
冷茵的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双手在袖间紧握成拳,色厉内荏道:“颜卿,你——”
“啪”的一声脆响,巴掌声在空气中回荡,冷茵脸上迅速泛起五指红印,她双瞳怒睁,不可置信回瞪过来。
“聒噪,没规没矩,你的品阶够资格大呼我名讳吗?除了主公和阁主,谁都该尊称我一声大人,得意忘形。”颜卿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三日后,破凌擂台,我下战帖,主公替你应了。”
破凌擂台,一死一生方可止休。
颜卿可真是好样的,求了主公替她应战,不去也得去。
左脸巴掌带来的燥热愈演愈烈。
三日后,擂台上乌云如墨,沉沉地压着,预知这场恶斗。
颜卿一身赤红劲装,恰似浴火而来的煞神,冷茵则一袭玄色劲装,犹如暗夜中的幽灵。
二人对立,目光如刃,火花在空气中四溅。
战斗一触即发。
冷茵率先发难,一声厉喝,手中软鞭如灵蛇出洞,带着呼啸风声,直取颜卿咽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伤势未愈,就急着来找我对战,今日必定你死我活。”
颜卿眼神冷凝,脚尖轻点,身形如燕般轻盈闪过,那软鞭擦着她衣角扫过,带起一阵劲风。
趁着冷茵收鞭之际,她欺身而上,手中长剑挽出一朵剑花,寒光闪烁,刺向冷茵胸口。
冷茵反应极快,侧身一躲,同时手腕翻转,软鞭如长索般缠向颜卿持剑手腕。颜卿眼疾手快,手腕一抖,长剑改刺为削,直逼冷茵握鞭的手。
“说不定你下辈子就可以实现刚刚的大话了。”
冷茵咬了咬牙,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她将内力灌注愈鞭上,软鞭瞬间硬如铁棍,以排山倒海之势扫过去。
颜卿不敢硬接,向后跃开数丈。对面得势不饶人,如影随形般追来,软鞭上下翻飞,招招狠辣。
她只好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冷茵说的不错,她接了任务,归期不知几何,所以才如此着急。
鞭子直攻颜卿下盘,不料却是虚招,在中途陡然上扬,抽向她面门。颜卿心中一惊,急忙后仰,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却不料牵扯左肩旧伤,来不及回身。
一鞭重重抽中腹部。
颜卿疼得冷气直抽,片刻,她一个翻身,长剑如蛟龙出海,剑影迷眼,打得对面躲闪不及,身上连中数剑,匆忙以鞭绞住剑身。
却不料,颜卿掷剑翻卷,鞭子整个缠绕在剑上,于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她一个侧踢剑柄,径直击中冷茵胸口,退至擂台边缘。
反应过来时,剑尖已直逼面门。
“颜卿!我们儿时是最好的伙伴啊。”冷茵语速翻飞,眼含热泪,剑终于在一指距离时停下。
伙伴,是啊,她们儿时彼此是无话不谈,亲密无间之人。
是彼此在黑暗、无依、寒冷、饥饿的日夜中相互陪伴的伙伴。
一时间,思绪如潮。
然而,最后一招耗尽颜卿力气,伤及内里,此刻突然停歇,痛苦如潮水般涌来。
颜卿双脚脱力,心口刺痛,猛然吐出一口血。
一股寒光闪过,杀手敏锐的直觉让她下意识刺剑而出。
重伤未愈,迷魂香余毒尚未清理干净,内力乱涌,让颜卿出现片刻心智不稳。
“那我们说好了,以后我们谁都不能伤害彼此,你保护我,我保护你。”
耳边还回荡着那句话,手上温热湿滑的鲜血同时将她拉回现实。
颜卿循剑望上去,冷茵手持短刃,她一剑贯穿她咽喉。
颜卿一行清泪滑落,“可终究是你先背弃诺言。”
除了你,还有谁能够知道虎子娘的事,谁又会将虎子娘带到燕云,故意让她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