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仗着有我哥撑腰怎么了?”
方晚懒懒地掀起眼皮,“乔舟宁,你今晚似乎提到我哥好几次了。”
“要不我把他叫过来,你当面和他聊聊?”
乔舟月一愣,顿时没了声。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气息也不争气地紊乱了。
方晚把东西都扔回去,长睫低垂,冷声,“告状的时候连我这句话一块带给你妈。”
“本分点,不该觊觎的别觊觎。”
“再有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
出来的时候人都走光了。
陈亦青的车从对面开到了路边。
他长身玉立,笔直地站在路灯下,贝母质的纽扣系到最顶,扼住骨感的喉咙,在橘黄光晕里熠熠生辉。
雪白的衬衫极度熨帖,没有半点褶皱。
目光追踪到她的出现,身体却未动弹。
像一只猎豹,静默地等候猎物。
风从背后吹来,包裹在身上的男士西装与少女裸露的背又贴紧了几分。
“阿嚏!”
走到陈亦青面前时,方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瓮声瓮气的,带着一贯的骄纵,“哥哥,我冷。”
陈亦青平静地说:“好了,方小姐,这里没人,你可以不用装了。”
他早就看出方晚没有喝醉,刚刚沉默不语装作岁月静好,全是为了逃脱责备。
她了解他的性子,知道陈亦青虽然严厉,但从不会在外人面前驳了她的面子。
方晚撇了撇嘴,把外套一掀,“没意思。”
“亲爱的哥哥,你好无聊。”
陈亦青没把她搞怪的音调放在心上,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冷不丁忽然拉开车门,大拇指贴着外套锢住她的肩骨上,将女孩子一把摁进副驾驶。
事发突然,方晚完全没料到他突然扑上来。
陈亦青却把她的脚抬起来,然后慢慢半跪下去,搭在膝盖上。
方晚下意识地叫出他的名字,“陈亦青,你干嘛?!”
陈亦青没有反驳她的阴阳怪气,也没有继续和她插科打诨,说胡话。
而是心平气和地,“现在有意思了吗?”
“……”
原来他沉默这么久,都是在想怎么回击她。
方晚想踹他,但动弹不得。
他们的姿势,位置,都很古怪。
她紧紧地蜷缩着脚趾,脚背绷得笔直。因为用力,后背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清晰地感受到蕾丝吊带黏附着骨头。冷白的蝴蝶骨缓缓膨大,收紧。
她的裙子太短了。
如果她稍稍乱动一寸,保不齐会有什么旖旎乍泄……
方晚咬着牙,右脚虚空浮在那儿,瞪着眼睛看他,却被男人眼睛里的迷雾圈住,二人隔着两层睫毛对望,哥的眼神很可怕。但她想要哥一直,一直看她。
经过一番博弈,她用力地踩下去。
跟尖戳进男人的大腿,像踏入一片坚硬水泥地,精准驻扎在肌肉线条之间。
好石更。
看来这么多年晨跑,确实浇灌出一副不错的身躯。
陈亦青扣在鞋面的手一滞,大腿,腰腹,后背,手臂的肌肉绷得更紧。
方晚骂他,“睚眦必报,坏人。”
“继续,我倒想看看你肚子里还装了什么词骂我。”
陈亦青话锋一转,“不过在那之前,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陈亦青用目光指了指她的脚,“疼?”
挑开少女脚踝上的链条,轻轻脱下高跟鞋后,能清晰地看到跟腱后边蹭破了皮。
红肉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方晚背脊一僵,她不知道陈亦青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但陈亦青的细心,总是能一次一次打破她的想象。
他一向对时尚不敏感,高跟鞋在他眼里有时候和刑具是可以划等号的。尤其是方晚现在穿的这双尖头鞋。香槟闪璀璨得夸张,链条,绑带,高跟什么的,也全都细得如吉他弦。
陈亦青不理解,却并不会阻止她迈向追求美的脚步。他的妹妹时髦又漂亮,这些都是她锦上添花的宝贝,他理应支持。
于是他为她收集了很多“漂亮”的衣服。譬如满身亮钻的Chanel Fantasy Cashmere & Silk Fur Black,以及Gucci满印老花。
粗跟的靴子也无一例外的,都是亮皮的黑。
“亮面不好看吗?很适合你的皮肤。”陈亦青真诚地说。
方晚气笑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哥哥是在夸她还是在讽刺她。
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老土的哥哥?
他们诞生于同一个子宫,拥有相同的血缘,从未缺席过彼此最重要的时刻。怎么会在审美上产生这么大的分歧?
不过这既然是方晚选择的路,打死她都不肯松口示弱。
她歪了下脚,“不疼。”
“一点也不疼。”
陈亦青:“嗯。”
方晚语法。
双重否定表肯定。
陈亦青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医药箱取出一套消毒工具,拎起酒精棉球,毫不留情地往伤口拭去。
方晚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脚趾痉挛般的蜷缩起来,“痛!痛!我说实话还不行吗,哥哥……”
方晚求饶了,她想挣脱却逃不掉,车里挂在后视镜的风铃叮叮作响。
那是陈亦青第一次提车时她送的礼物,一串用银链穿成的贝壳吊坠,岁月的折磨下居然崭新如初,没有任何发黑的迹象。现在还十分没良心地嘲讽她的窘迫。
方晚气得想把他们都扯烂,好在陈亦青眼疾手快,在听到她那句“痛”后,迅速换成了更温和的碘伏。
“请不要觊觎我的宝贝。”陈亦青说,“他们美丽又脆弱,可经不起方小姐的摧残。”
方晚:“嘶……谁稀罕。”
陈亦青扬起唇角,轻轻笑了下。
吵架过后,陈亦青的手法也轻柔了起来。
就像他那张常年挂着微笑的面庞,让人不由地放松戒备。
一旦放松,脑子里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方晚突然觉得很奇怪。
这张面具下,到底藏了什么样的人呢?
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妹俩该没有什么秘密,方晚还是十七岁的方晚,陈亦青却没有半点二十多岁的样子。
他老成,古板,不解风情。年纪轻轻就跟个四十岁的老古董一样。
越是这样的人,越有一堆有趣的秘密。
古怪的幻想间,火辣辣的滋味一点一点消退,痛感逐渐麻木。
陈亦青上完药后便从脚蹬下取出一双崭新的毛绒拖鞋。
这次他吸取教训了,买了一双最常规的纯白色。
陈亦青把鞋口擦着女孩子的脚趾,慢慢穿进去。
她感受到了绒毛带来的温暖,它们攒聚在一起,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她的脚。
同时,也极度清晰地感受到鞋底之下,那只男人的手。
陈亦青:“你的同学临走前让我转告你,晚上回去可以喝点醒酒汤,不然明天会头疼。”
方晚脑袋一歪,“哪个同学?”
“周川柏。”
方晚哦了声,“知道了。”
说完方晚就从包里翻出手机,准备给周川柏回句话。
陈亦青慢慢站起来。
目光由下至上,以俯视的姿势凝视她的屏幕。
“你的同学很贴心。”陈亦青突然说,“难怪你今天特地来帮他庆生。”
“……啊。”
合着坑埋在这儿呢。
本来以为今晚可以借着酒醉、脚疼,等等缘故逃脱责备。
没想到陈亦青根本没忘,他惦记着她骗了他,早就埋好地雷等她来踩呢。
陈亦青盯着她因为心虚而紧抿的唇,“你瞒我的事儿,好像越来越多了。”
方晚正欲辩解,手指一滑,不小心跳转到相册。
屏幕停留在那张男婴的照片上。
陈亦青顿了顿,眼神忽然沉了下来,“这张照片,你哪来的?”
“别人发给我的,怎么了哥,你认识吗?”
方晚扫了眼屏幕,又扫了眼陈亦青,目光在他侧脸上来来回回打转。
她愣了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哥,我怎么突然觉得……这个照片还挺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