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遥,西山关这地方小,找不到能治的大夫很正常。”
谢兼熟练地转移注意力,见到谢遥仍然在沉思此事,继续开口道:“我们回去吧,裴公子和苏公子大抵是该回来了。”
谢遥点头,沉默一会儿又说:“苏公子感觉很有见识,或许他知晓公子你的病有何人能治呢?”
谢兼本想摇头,但是还是说:“那也有可能。”
“要不然你回去问问他?他似乎也知道一些医理。”
谢兼边说着就想起刘奂在村子时候和路过大娘说起的那些话。
谢遥看向谢兼,谢兼如今还是那个谦谦有礼,进退从容的君子,就像那个江丞相给他的字一样,容与。
谢兼就像一潭古井,说难听点像一滩死水。
他的师弟裴桢,乍一眼过去和他很像,实际上也只是表面上一样。
而那位苏晨公子则是很明显了,谢兼的反面,纯粹的活水。活过头了,前面是悬崖也会奋不顾身地冲过去。
谢兼的病,让他只能从容只能轻缓,将他困死成一滩死水。
谢遥不知道说什么能够将这死水搅动,只知道带着他四处寻医。
——“顾公子!”
刘奂的声音遥遥传来,那活得过了头的水径直撞了过来。
没想到他们在街上刚好相遇,原本刘奂他们还打算去客栈寻谢兼和谢遥。
刘奂只字不提昨天晚上带着人去哪了,凑近谢兼他俩后就说:“走走走,我带你们去吃米粉去!”
谢兼看向裴桢,裴桢眼神里面是无奈的笑意。师兄弟二人一瞬间交换了眼神,谢兼便没有追究昨晚让他俩挨饿的事。
刘奂拙劣的忽悠小技巧在场只有谢遥没听出来,他忙着追问刘奂又是吃什么米粉。
鸟儿高兴会唱歌,刘奂高兴会话多。她提起好吃的的时候就高兴得抖擞羽毛:“我和你们讲,往南去——差不多到昭的南边,那里有一道地方美味。南方鱼米之乡,喜食米粉。”
“那里的人早上时候吃粉,顾客点餐时候就取一条新鲜活鲢鱼现杀现煎,鱼汤作汤底,鱼作臊子……哦,那地方管浇头叫臊子。”
最捧场的还是谢遥:“西山关的鱼粉也是从那来的吗?”
刘奂听了拍着胸脯大说特说:“对的对的!而且还有一些当地改良。正宗鱼粉汤底奶白、鲜香滚热。鱼汤在碗中,就像一块会晃荡的羊脂玉一样。虽然原产地的鱼粉其实是整汤通红的……但是这不重要,这里的鱼粉很好吃!”
裴桢突然发现了刘奂的文学天赋,大抵是只有在说起吃食时候这位才能爆发出如此文采。
他不动声色继续问:“苏公子可否再细说滋味?”
刘奂感到奇怪,明明待会就要吃到了,现在多说也没什么意义吧。
不过她向来在这种小事上惯着别人,立刻继续滔滔不绝起来:“原本煎鱼时候用的是茶油,但是西山关茶油金贵,所以用的菜籽油。这里的粉店为了风味,会向里面加入茶叶。可谓是清鲜并举,油香诱人……”
裴桢其实没细听,他隐秘地落后几步与谢兼并行。
“你们……可找到大夫?”
趁着卫奕和谢遥的注意力都在刘奂上,裴桢凑近谢兼低声问他。
他们的老师江丞相,在启程前将谢兼的情况都告诉了裴桢,包括他那先天不足之症。
裴桢也知道谢兼此行是为了寻找能够治好他病的大夫。
谢兼摇摇头:“没有。我的这个身体这些年我也知道,左不过一死。不过阿遥和母亲倒是都很担心。”
从小他就知道大夫说自己活不到三十岁。
三十岁,他已经很知足了。他有爱他的母亲,尊敬他的族人,怜惜他的老师,单纯善良一心忧虑他的兄弟……
谢兼生来尊贵,每日玉盘珍馐,佩玉衣丝长大,没吃过什么苦,最大的变故还是刘奂三年前给他家那个釜底抽薪……
除去刘奂的那部分,他这辈子顺遂美好。
他也没想过娶妻生子一事,既然自己注定早逝,那也没必要耽误良家女子孤苦一生。
裴桢见此没有继续追问,转头去刘奂已经从鱼粉说到水的味道了。
果然,刘奂在说起吃的东西时候是最有文采的。
“最好的水莫过于山中泉水。清冽甘甜,喝完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涤荡般通透。有道是‘身如琉璃,内外明澈’。”
裴桢一愣。
不是,陛下你目不识丁的人设不要了吗?你连佛经都能扯出来了?
裴桢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刘奂时候,她坐在龙椅上,理直气壮地对着张御史说“朕乃武夫朕听不懂”。
很显然,刘奂是选择性文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