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奂闭上眼,听见了远方的风拨动窗外花木。
“陛下。”
裴桢站在门口,如此叫她。
此处四下无人,裴桢总是喜欢叫她陛下。
他或许好像真的完完全全认可她了。
刘奂回过头来看他,犹记得这个人说过会一直在自己身边。
不知道他如何看待公田令,他这次出去同那些读书人交流肯定知道这个了。
没想到裴桢开口一点不提公田令,反倒像个怨妇一样埋怨:“难得见到您一个人在这,这几天您不是和苏老夫人说话就是在为逗苏老夫人开心做各种东西。您多少天没和我……们说话了?”
等下,裴探花,你不对劲!
不对劲的裴探花接着说:“您这是怎么了?”
他反而感觉到刘奂刚刚有些不对劲。
刘奂摇摇头,问他:“你知道公田令了?”
裴桢明了,刘奂多半是在想这个东西:“我听说了。”
刘奂侧着身子看他,半张脸没入阴影里。
“如何?”
裴桢想着公田令,想到了刘奂曾在西山关说过的土地兼并问题,更是想到了刘奂曾经的那些张狂叛逆。
眼前这个人是封建王朝最高统治者之一,却最为离经叛道。
裴桢轻笑:“不必在意别人如何想,您想做什么便做。我说过我一直在您身后。”
裴桢总是这样,轻易看出她现在的样子,知道她在意什么,想着什么。
就好像她也知道裴桢在想什么,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对于刘奂来说,推己及人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感悟别人此刻所思也是很困难的事。
或许她从出生时候确实就有问题,她托生在苏妃肚子里也不是巧合,或许这个孩子原本就和她一样天生有疾病。
曾经刘奂将这样的自己视为怪物,但是她此刻却明白了裴桢此刻的情绪与所思所想。
刘奂终于没有再纠结公田令的事:“那行吧。话说你怎么了?一见到我,就说那般酸不拉几的话?”
刘奂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恶劣一笑:“这不像你啊,裴探花?”
可巧,裴桢也在懊恼自己说出那些话来。不过他熟悉刘奂这人的秉性,没有在此表现出什么特别反应来,彻底无视掉刘奂这句调笑。
反而问她:“明日十五,晚上据说有比较正式的祭祀,您要和我去吗?”
刘奂想起来自己好像是取消了这天的宵禁。
“我们第一日来黎港时候见到那个。您应该没见过,要不要去看看?”
刘奂想起来那天听见那群巫者唱起的古老祝词来。
那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也提醒着她,这里不是她曾经那个世界。
但是她还是很好奇得很:“可以啊。我正当好奇呢。要不然……你为我讲讲那首祝词的故事传说吧?”
刘奂上道地踱步到椅子边坐下,手支着头趴在桌子上看他。
裴桢总觉得刘奂这副模样真的很难让他拒绝,他无奈地微叹一口气,走进房间,从另一边的桌上拿来之前买到的小零嘴,摆好放在刘奂面前。
他暗道,刘奂这些兴趣爱好真是跟个小孩子似的。
便开始为刘奂解说起当初听到的那首祝词来。
“在南方的传说中,天地曾是一片混沌鸿蒙。忽然出现了一对青鸾,于是便有了天地之分。”
“当青鸾羽毛衰败时,便是人间月晦月朔时。而当青鸾羽毛闪出光泽时候,便是人间月圆时。星辰是鸾鸟飘散的羽毛,雷霆是鸾鸟清越的鸣叫。”
“传说中,这对鸾鸟藏在云山相依处。它们年年如同风掠过山海间。在夜晚时候,它们也会翱翔在银河列宿之间。”
“鸾鸟创造了天地月亮星辰雷霆,而神鹿则创造了太阳与草木。在鸾鸟与神鹿之后,上天赐予的玉勺化作北斗,北斗旋转致使了四季变化。”
刘奂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传说。
她问:“神鹿是怎么创造的太阳和草木呢?”
她听得认真,平日里那双对什么似乎都满不在乎漫不经心的眸子很是端正地看着他。
裴桢见她这眼睛差点晃神。
刘奂的眼睛就很像传说中鸾鸟的眼睛,神采飞扬,缀满星辰。
裴桢回过神来:“传说中神鹿饮下河汉的水,在银河边哺育出了金乌,金乌化作了太阳。”
“神鹿哺育太阳后耗尽力量死去,身躯倒下时候鹿角触地生出人间草木。”
“天地间忽然出现一口灵泉,动物与人自灵泉中诞生。传说中,寻找到这口灵泉便可以乘着战船一路航行,直到航行至天上的银河。”
“人们死去后的灵魂也会回到这口灵泉里,这口灵泉连接着河汉,先人的魂魄在星辰中如流水般流动。”
刘奂被这绮丽浪漫的传说所打动,神思随着裴桢的讲述飘至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