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李屹瞳色深了几分。
然后,第四局、第五局、第六局。
大冒险的惩罚一次比一次损。
直到第七局,李屹抽到了鬼牌。
牌面摊开的那瞬间,桌上气氛到了顶峰。
李屹是他们一帮人顶头上司,在研发中心说一不二,行事果决独断,颇为专制,偏偏专业水平一骑绝尘,令人不服都不行。众人苦其久矣,这回终于逮着了一个报仇的好机会,怎能不乐。
“屹哥,选什么?”
李屹说:“真心话吧。”
“屹哥别怂啊!就不能大冒险吗?”有不怕死的提议。
李屹看那人一眼,淡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怕你们整死我。”
以宋钊为首的大老爷们直呼没意思,他们对一个男性的真心话没什么太大的兴趣,这次机会索性就交给了两位女同事。
这游戏玩得如何,取决于问题够不够稳准狠。
俩姑娘你推我搡了一番,最终,其中一个红着脸问:“屹总,你有喜欢的人吗?”
话落,满桌全是嘘声。
几个大老爷们对着俩姑娘一通说,中心思想大概就是问她们什么时候见过李屹方圆十米之内有过女性?那孑然一身冻死人不偿命的气场,一看就是注孤生,哪像是会偷偷摸摸搞暗恋的人?要是真有还不早就拿下了!白浪费一个问题。
李屹沉默着听他们说。
直到话音渐止,桌上安静下来,众人或好奇或没甚期待地看过来。他顿了顿,唇角轻抬,缓声道: “算有吧。”
几秒寂静过后,桌上再度炸了开。
“卧槽?真有?”
“谁啊?”
“什么叫算是有?”
“钊哥你俩是同学,你知道不?”
宋钊却是梗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连声叹了三口气,开始卖关子:“他本人不就在这儿,你们问我干嘛?问就是不知道,问本人去!”
李屹瞥他一眼,却没有要说的意思。
他指尖捻起那张鬼牌,“一个问题,一个答案——我回答完了。”
……
游戏继续。
后半程,没人再关心什么大冒险了,一桌人分成了两个阵营,李屹一方,其余人一方。研发小组从没这么上下齐心过,誓要赢过他们老大,再挖出点儿劲爆的料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直玩到第二十多局,李屹都没再输过。直到最后一把,或许是老天爷实在看不过眼,让李屹又抽了一次鬼牌。
众人这回没再斥责“真心话”没意思,还没等他选,就自然定了性,迫不及待地追着问“那人是谁?”“算有是什么意思?”“究竟有没有?”
李屹却未答话。
他撩起眼皮,黑沉的视线穿过人群,定在赵渝身上,唇角轻抬着,似笑非笑。
赵渝一愣,不明所以地呆滞着。喝多了酒,他思绪已经不怎么清明了,却能凭借着直觉捕捉到他眼里的深意……明晃晃的,藏都不怎么藏。他心脏急遽紧缩,像是在危险来临之前的预警,可惜太过短暂,过于混沌的大脑没能抓住。
瞬息功夫,李屹便移开了目光。
他拿过起子掀开一瓶新酒,一句话没说,仰头直饮而尽。灌得急,酒液从唇角溢出,沿着下巴滑过脖颈,最后隐没在敞开的领口底下。
“干了。”
他松手,酒瓶倒在桌上,瓶口一滴酒水都没漏出来。
这是不打算说的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着,谁也没开口。
个个却也心知肚明,李屹不想说,今晚他们便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了。他心思深,藏得紧,捂得严,不肯漏半点风声,任凭旁人绞尽脑汁,也断然撬不开。
果不其然。
直到这场酒局散了,李屹也没再多提一个字。
……
夜里一点钟,“孤岛”门口,众人接二连三走出来,直呼尽兴。
赵渝去吧台前付账,应南嘉给了五折,末了送他出门。
他走路已经不稳了,左摇右晃,应南嘉只好搭了把手扶着。
赵渝跟其中一个同事顺路,那人酒量好,一番下来,意识清醒着。他叫了网约车,先将赵渝扶上去,自己再坐了进去,临走前再三保证会把赵渝送回家。
应南嘉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目送他们离开。
俩人一走,剩下宋钊和李屹。
宋钊开的车,叫了代驾,代驾找不到地方,频频给他打电话。奈何他自己也说不清,握着电话一会往东走一会往西挪,跟代驾俩人玩儿捉迷藏。
他一离开,店门口只剩下了李屹。
他站在应南嘉几步开外,垂着眼,眉间轻轻拧着。喝了酒体热,他领口敞开了两颗扣子,喉结高耸,脖根泛着潮红。
夜里有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被风撩起,露出左侧额角一道蜿蜒凸起的疤痕。
应南嘉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瞬。
随即收回视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