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没有按来时的路走,只是一路向南走。宋煜庭以“舒缓心情”为由,不走大路,一路穿山绕林,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叶鸣笙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
这天晚上,两人在名为渠县的小县城落脚,进了家客栈,店家笑意盈盈地迎上来,宋煜庭走在前边,道:“要两间客房。”
“得嘞!”店家迅速让伙计带他们去后院找了两间挨得不远的客房。
这家客栈不似他们之前住的酒楼,后院里的房屋布局与镖局有些相像。两人谢过伙计,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歇息。
宋煜庭将宝剑取下放在桌上,盯着它开始出神。这几日里他和叶鸣笙并未怎么说话,只一味地赶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心中竟想着让叶鸣笙与他大吵一架然后就此离开,他自己一人四处飘荡,不管死在哪里,就此了却一身仇怨。可他越是这般想着看见叶鸣笙就越是不忍,好几次望着他的背影红了眼眶,都是自己糊弄过去。
最初,是他开始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心中只想替叶鸣笙分担一些,有好几次,他们两人互相打趣嬉闹时他都忍不住想要将这份私情宣之于口,可是他没有。如今,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知晓了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他更不会再开口了。
如果说一开始他是没有开口的勇气,那现在他就是连在脑海中想这件事的勇气都没了。
在最张扬肆意的年纪,却为了或许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爱恨情仇烦恼忧愁,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宋煜庭越是想,心中越是难受。转眼望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看见叶鸣笙的屋中已经有了微弱的光亮,自己也本该点上蜡烛让屋里亮堂些,可是他却有些沉浸于此时的黑暗。
宋煜庭坐在黑暗中,透过窗子望着不远处叶鸣笙屋中的那抹亮光,心中又是一阵汹涌。他抬手抹了把脸,拿起剑走出房门,趁着四处没人飞身上了屋顶。
顺着这些排列的还算整齐的房屋,宋煜庭跑出客栈,来到了街上的一家小酒馆。他走进小酒馆,向伙计讨了两壶酒。
宋煜庭望着两壶酒,突然想起来自己幼时第一次喝酒的事来。
那是一个寒冬,他和察尔苏跑到离村子很远的地方玩却不幸迷了路。最后被白刚找到的时候,两个小孩儿冻得浑身直发抖。白刚解下挂在腰间的酒壶,让两个孩子每人喝了一口暖身,然后一手抱着一个回了村子。
宋煜庭至今都记得那口烈酒带给他的感受,一口喝下去觉得浑身都在被灼烧。长大些后,受北疆当地习俗影响,他也长成了个能喝酒爱喝酒的少年。后来有一次,他跟赵希声说起那次喝酒的感受,只听得赵希声哈哈大笑,赵希声笑他:“你这小子懂什么!酒可是好东西,古人云‘一醉解千愁’。”
他想着想着忽然笑了,那是在铁木峰上练武休息时说的,叶鸣笙就在一旁……
罢了,宋煜庭拿起一壶酒就往嘴里灌,“要是真能解愁,就赶紧解了我的愁吧!”
宋煜庭不住嘴地喝,不一会儿就把两壶酒喝完了,然后,他发现他师伯说的不对。因为,他还是怪愁的。
举杯对月常邀饮,却消不得我心中半分愁。
宋煜庭无奈地笑了笑,起身走出酒馆,飞身上房回到了客栈。
他稳稳落地,望了一眼叶鸣笙屋中,还亮着光。宋煜庭有些不舍地收回视线,转身往自己房门走。他的房门正好处在暗处,没有什么光照着那里,只得把身在房门处的人用黑暗笼罩了起来。
宋煜庭走到房门处猛地停了脚步,他往后退了两步,随之紧逼着他的是叶鸣笙那张熟悉的脸庞。
宋煜庭的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倒是不愁了,反倒是心虚、窘迫。
叶鸣笙靠近他,探头闻了闻,马上得出了结论:“你去喝酒了。”他语气十分肯定,没有给他半分辩驳的余地。
宋煜庭:“……”
愣了一下,宋煜庭点了点头。
叶鸣笙又道:“你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
宋煜庭道:“我怕打扰你休息……”
叶鸣笙挑了下眉:“我们何时这般见外了?”
宋煜庭一下子被他噎住了,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听见叶鸣笙轻轻笑了一声,“这么些天,我都看在眼里,我又不是瞎子。”他好像深呼吸了一下,“宋煜庭,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终于,叶鸣笙问出了这句话。
宋煜庭闭了闭眼,心说该来的总会来,与其拖着折磨彼此,不如就此说清吧。
他抬眼对上那双让他沉沦过的眸子,“我有。”
我有好多话想说,想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