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醒来,推开门,发现天上飘着雪,大地白茫茫一片。她顾不得洗漱,三两步跑回床边推了推林希,“林姐姐,下雪了!下雪了!院子积了好些雪,怕是昨天半夜就开始下了”
许是昨夜喝了酒,林希这会儿睡意还尚浓,迷迷糊糊地哼唧了几声,便又睡了过去。
杨若瞧着林希挣扎着想醒来回应自己又失败睡过去的样子,只觉得自家姐姐可爱极了,也不忍心强行喊她起来,便轻手轻脚帮她掖好被子,出门洗漱去了。
客厅里,姥姥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杨若出来,忙放下手里的报纸忙活起来,“若若醒啦,锅里还给你们留着饭呢,今儿天冷,热腾腾喝口粥,暖暖和和的,你先去洗漱,姥姥去给你盛饭”
“好~”,杨若应得很是乖巧,麻利地洗漱完,来到了桌子前,边吃饭边和姥姥聊着天,“叔叔阿姨呢”
“你阿姨去医院了,叔叔说是学校里有些事,去学校了”,说到这里,想起林希还在赖床,又催促杨若去喊林希,“小希这孩子怎么还不起来,让她快起来吃饭,吃完带你出去逛逛”
“没事儿,让林姐姐睡吧,这不是还有姥姥陪我嘛”
这话将姥姥哄得很是开心,脸上笑开了花,嘴上却道,“和我这个老人家一起多没趣,年轻人还是要多出门,看你们热热闹闹的,我也开心”
杨若放下碗筷,蹭到姥姥身边,娇气道,“我和姥姥在一起就很开心”
姥姥拍了拍她的头,语气爱怜,“好好好,不过姥姥今天要去探望战友,不能陪你玩,一会儿你小希姐姐醒来,让她带你去玩”
杨若忙挽上姥姥的胳膊,“下雪天路不好走,我送姥姥去吧”,说完,不等姥姥阻拦,就匆匆忙忙跑回房间去穿衣服了,还给林希留了张字条。
林希一睁开眼,便看到杨若放在她枕边的字条,龙飞凤舞的几行字,看得出写得很急:
“小希姐姐:
我陪姥姥出趟门,你醒来记得吃饭,等我回来!
若若”
林希的目光在“小希姐姐”这四个字上来来回回摩挲着,不知杨若因何又给她起了新称呼,不过,她很喜欢。心里泛着甜的林希拿着字条去了书房,动作熟悉地自书架取下一本小书,书的封面用烫金的俄文写着《茨维塔耶娃文集》,书很古旧,但看得出被它的历任拥有者保存得很好。
这是林希最爱的一本诗集,她随手翻开一页,轻轻读了起来:
“为了不让你们欢乐的目光
把每位路人看成法官
请你们奔向自由、山谷和田野
在草地上轻盈舞蹈
用硕大的杯子喝牛奶
像淘气的孩子喧闹”
“在草地上轻盈舞蹈/用硕大的杯子喝牛奶/像淘气的孩子喧闹”,她着了魔似地重复着。从前读到这首诗时,只觉热烈美好,如今再读,怎么忽地有了落泪的冲动。她将字条珍惜地夹进书里,合起书望向窗外,才发觉下了雪,便笑了开来,“下雪了啊,小若一定开心极了”
将书放回书架,林希坐在桌前,安静地望着窗外,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读到茨维塔耶娃是在十七岁的夏天,准确地说,是听到。那天傍晚,她跟姥姥学完琴,满心欢喜地跑进院子里,想要去荡秋千,却看到秋千已经被妈妈霸占了。妈妈轻轻晃着秋千,晚霞轻轻晃着妈妈,爸爸为妈妈读诗的声音混着栀子花香飘向她,她明明听不懂,被抢了秋千的怨气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之后,她便常常缠着爸爸读给她听,缠着缠着,竟也跟着爸爸学懂了俄文,再后来,便可以自己读了。
林希的思绪飘得越来越远,她想起许许多多曾读过的诗歌,再由每句诗歌,想到杨若。
当她想到那首她每次都读不懂却每次都热泪盈眶的诗时,杨若生机盎然地闯进了她的眼里,精灵似地自院子向她奔来。她到屋门口迎她,她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直扑进她怀里,又很快钻出来,兜在外套底下的手变戏法似地捧出一块红薯,眼睛眨巴地望着她,“小希姐姐,我给你带了烤红薯,还是热的”
杨若很喜欢自姥姥那里学来的这个新称呼,她在回来的路上将这四个字练习了许多遍,此时发挥得极好,香甜软糯,叫得林希的心随她的语调颤了又颤,“一路这么捂回来的呀?”
杨若傻笑着,“我怕凉了嘛”
林希接过她手里的烤红薯,掰下一小块塞进她咧开的嘴里,“我还没洗漱”
杨若下意识的嚼着,嘴巴鼓起来,像是一只贪吃的小松鼠,边嚼边口齿不清道,“那小希姐姐,你快起洗漱,吃过饭了,咱们去玩雪呀”
林希捏捏她的脸颊,“遵命,我的小松鼠”
杨若很是配合,“快去!别让你这么可爱的小松鼠等急了”
林希于是飞快地洗完漱,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了杨若带回来的红薯,林希喝粥时,杨若按捺不住地先溜去了院子。
林希来到院子时,杨若正沉迷地堆着什么,趁她不注意,林希悄悄在手里团了一团雪,自她背后揉上了她的脸,凉意将杨若惊出了声,随即不甘示弱地团了雪去丢林希,却见林希早已跑开了。两人你追我赶,最后是林希先认了输,举起双手,气喘吁吁求饶,“停停停!我....我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