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门,依旧无物。
连开四门,门后皆是没有任何东西。
难不成这门只是一个混淆视听的障眼法?
度修仪收回了欲推开第五门的手,抬脚直往前走。
一路不知经过了多少扇门,度修仪恍若未见,一步一步,异常坚定地往前走。随着他的步伐,身后的空间一寸寸塌陷,这更是坚定了度修仪的推测,脚步越发坚定,只是这浮廊似乎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相同的状况,不同的选择,无衣师尹却步步艰难,虽然未曾面临空间崩塌之危,却是每一步的踏出都伴随着刺耳的痛哭与哀嚎,身后留下一个又一个染血的脚印,在这灰蒙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诡异。
而度修仪一路却走的异常平稳,除却身后步步崩塌的空间,一切都顺坦的令人讶异。
直到最后……
面前无路可走,唯剩下一扇雕花木门。
度修仪眸色暗沉,身后空间一路崩塌,渐渐逼近此处,退无可退,面前又只剩了这一道门。
与此同时,无衣师尹亦是面临相同的情况,面前仅剩一扇雕花木门。
无衣师尹注视着面前的木门,手置于门上,迟迟未有动作,耳畔的哀嚎声越发尖锐,令人一阵晕眩,似乎是在阻止无衣师尹打开这扇门。
门后一片未知,该如何抉择?
度修仪犹豫片刻,抬手轻推木门,一瞬间,周围空间皆成崩塌之势,唯有度修仪立足之处安然无恙。度修仪不再犹豫,一把推开木门,一脚踏入门内。
眼前豁然开朗,是令人惊异之景!
霈云霓手执花枝,立于万千花海之中,听见动静便转了身,看见度修仪后也不见丝毫惊讶,笑意盈盈道:“千盼万盼,总算把先生盼来了。”
这和说好的套路不一样!!!
与此同时,无衣师尹推开木门,身后的血色脚印逐渐消失,耳边的哀嚎渐渐停止,一切恢复平静,而门内似乎也并无什么不同。
无衣师尹环顾四周,灰蒙蒙的空间看着便让人觉得压抑,他不再犹豫,抬脚便踏进了那木门。
眼前是一处清幽的小院,无衣师尹心中一动,那是流光晚榭后山的一处院子。
思索片刻后,无衣师尹打算进去看看这阵法在玩什么把戏,孰料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直接穿门而过。
无衣师尹盯着自己的手,以他的聪慧,想通其中的关窍并非难事,他轻笑一声,径直进了小院。
“咳咳……兄长的眼中……咳……果……果然是只有慈光啊咳咳……”即鹿虚弱地靠在榻上,曾经明媚的人几乎瘦脱了形。纵使她咳声不断,话语中却依旧充满着深深的讽刺。
无衣师尹顿时想起那天哭晕在自己怀里的即鹿,手不由自主地紧握,若是即鹿未曾想通,是否也会终有一天,如眼前这般,尚未绽放一季的芬芳便早早凋零……
“到底是为兄此生负你……”无衣师尹看着那个自己轻叹一声,仍是坚决地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了即鹿面前。
那碗药……无衣师尹不由得一怔,他可以感受到这里的一切,那药的味道传入鼻中,分明是……毒啊……
“咳咳……初儿现……现在对师尹还有用处,兄长自然……咳……不会让他出事,但……但若是将来……咳咳……将来初儿对师尹没了用处……咳咳……”
即使是幻境中,即鹿也丝毫不会怀疑自己的这个兄长对慈光之塔的衷心。
无衣师尹呵……
自从那日他登上师尹之位,世上便再无无衣,只有无衣师尹罢了。
“剑之初是个很乖的孩子。”‘无衣师尹’看了看,即鹿久久不语,抬手似乎是像幼时那般摸摸即鹿的头,却被即鹿扭头避过。
‘无衣师尹’见状,也不曾说什么,只收回了自己的手静静地站在一旁,应是早已明白即鹿会做何选择,或者说,不得不做何选择。
即鹿轻笑一声,抬眼望向了‘无衣师尹’,语气柔和了下来:“其实……咳咳……其实能苟活这么多年,已……已是足够了咳咳……”
语罢,即鹿端起药碗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而后她笑着将药碗放了回去,嘴角渐渐渗出鲜血,任由毒素在体内肆虐,她笑着,眼中却是含着一抹同情:“阿兄,有些事,你比我还悲哀……”
话落,人便倒在了榻上,再也醒不过来了。
红颜枯骨,一生至此,最终也只能化作黄土一抔……
许久,‘无衣师尹’上前轻柔地摸了摸即鹿的头,仔细地为即鹿擦去了唇角的鲜血:“这世上令人悲哀的事太多,或许此路血腥满地,令人悲哀,但为兄……”
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悲伤,弯腰将即鹿抱起,平放在榻上,抬手理了理即鹿的发丝,一声轻叹飘荡在房中,极轻,似能随风而逝。
一旁的无衣师尹见状,抿紧了唇,他却是明白了未尽之语的意思。这世上悲哀的事太多,这条路上无衣师尹也牺牲太多,但终究,甘之如饴。
只要一切为了慈光……
‘无衣师尹’做完一切动作,静静地站在榻前,仿佛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不知要做些什么……
“母亲!”剑之初忽然闯了进来,面上洋溢的笑意在看到无衣师尹,看到倒在榻上的即鹿后瞬间散去,他飞速奔到榻前,却发现自己的母亲已无气息,当即大悲:“母亲!”
“这是怎么回事!母亲怎会突然……”剩下的话剑之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他到底不愿承认母亲的死亡。
‘无衣师尹’面含悲痛,更掺杂了些许恨意,他一开口,方知声音早已沙哑的不成样子:“初儿……是吾未曾保护好你母亲啊……”
一旁看到这一幕的无衣师尹一怔,或许眼前的场景太符合他的性格,那么一瞬间,他读懂了‘无衣师尹’的心思。
悲痛吗?
自然是悲痛的,那是他唯一的小妹。
恨吗?
恨,他当然也有恨,他恨雅狄王无耻,恨即鹿痴妄,甚至于恨剑之初,如果剑之初没有出生,或许一切都不会走到这种地步。
但他最恨的,还是自己,恨自己未曾保护好即鹿,恨自己让自己失去了这么多。也有那么一刹那,他恨过自己为什么会是师尹,然而,他却不敢恨,他要相信自己做的,无错。
终归,一切的惶恐担忧乃至质疑与不自信都呈现在自己面前。
“你胡说!我和母亲从来不需要你的保护!而且你……”还很有可能是杀害母亲的凶手,后半句被剑之初咽了下去,但眉眼间的恨意怎么都瞒不过无衣师尹。
‘无衣师尹’沉默许久,心知剑之初怕是已经即鹿的死安在了他的身上,这可不行。他张口欲言,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最终悲愤道:“吾知晓你不信任吾,是吾亏欠你们母子,只是,吾到底也算是你们的血脉之亲……”
“那是谁……”剑之初不禁扭过脸,这样的无衣师尹他从未见过,无衣师尹一向表现的十分淡然,何曾见过这副模样,他也不愿见。
“吾知晓你可能不信……”‘无衣师尹’沙哑着声音,缓缓道:“是雅狄王……”
此言一出,旁观的无衣师尹也明白过来了,这幻境中的自己应是针对雅狄王,或者是整个杀戮碎岛,布了这一场局。
亲手毒杀自己的小妹吗?
无衣师尹不由得自问,若真是他,会不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其实也是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