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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昆仑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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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剑之初没想到,言随再开口竟是要断绝关系,可是他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他想问清楚,言随却不管不顾,强撑着伤体踉踉跄跄离去。剑之初拔步欲追,最终还是停下了,他举目望去,那道背影分明是跌跌撞撞的,却好似与梦境之中那道背影重合了一般。

他忽然惊醒一瞬,方才师兄说,要他小心舅父……这已是这段时日第二个人这么劝诫他了,他知道自己不该怀疑的,可就在这一刻,种种疑问仿佛都找到了源头,一起奔向那个他不愿相信的猜测。

剑之初怔愣片刻,一抹脸,脚下已变了方向,直向流光晚榭。

彼时,无衣师尹正往香炉之中撒上熏香,剑之初甫一踏足,有些怔愣,恍如隔世,流光晚榭不知何时起,熏香之味渐渐变得如此浓重,有些令人窒息。

无衣师尹对剑之初的到来毫无反应,只是轻嗅熏香,看上去一片轻淡随和。剑之初见到此情此景,一时之间竟莫名产生了些许岁月静好的感觉,令他有些不忍打搅。

“舅父……”眼见着无衣师尹并无开口的欲望,剑之初犹疑唤道。

“汝之礼数呢?”无衣师尹徐徐睁眼,一双眸古井无波地凝视着剑之初,剑之初心中愕然,他从未在舅父身上见过这种神色,就好像他与舅父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般。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恐惧感。

无衣师尹自然将剑之初的动作尽皆收入眼中,多可笑,这是他的外甥,如今却与他生疏至此,更是怕他至此,这便是无衣师尹的人生吗?他忽然有些疲惫,无衣师尹一生至此,究竟得到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

“汝来此,是为公,还是为私?”无衣师尹终归还是放缓了语气,问道。

剑之初闻此沉默,片刻之后,方道:“是为私。”

无衣师尹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外甥,暗自嗤笑,他不是早就料到了吗?世人总说外甥肖舅,但他这个外甥却总是这一副天真的模样,像极了杀戮碎岛那位,却半分不像无衣师尹。

然而他又能怎么办呢?这些年度修仪也算用尽手段了,始终无法改变剑之初的性子,人之天性,又是多么奇妙:“说吧,为何?”

“舅父,吾想知道,母亲之死……”

一言既出,无衣师尹眉目瞬间凌厉,原本有所消退的气势再度攀升,那一刹那,杀机一瞬即逝。他望着剑之初,神色莫明:“你此言何意?”

剑之初看出来他不高兴,仍然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有人告诉吾,母亲并非死于雅狄王之手。”

“所以,你为了旁人,质疑自己的舅父?”无衣师尹轻声问道。

“舅父,吾只是想弄清楚这件事。”剑之初咬牙,无衣师尹的态度反而让他有些信了那些人的话,若是母亲之死毫无隐情,舅父又何必如此遮掩?

“正好,吾也想弄清楚一件事。”无衣师尹缓缓起身,顺手拿起了桌上香斗,一步一步走至剑之初身旁,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剑之初的肩膀,“告诉吾,当日为何避战雅狄王?”

终于来了吗……

剑之初心中一跳,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自他避战雅狄王,他便知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时候提起。

“剑之初啊剑之初,一直活在舅父掌控下的你,多可悲啊!”

“他想让你知道什么,你就只知道什么;不想让你知道什么,你拼了命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他要你做什么,只需摆出一副为你着想的模样,你便甘愿为他冲锋陷阵,乃至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啧啧啧,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犹如提线木偶,按着你舅父写的剧本前行。”

“不知你母亲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会是何等心情?”

男人的话再度挤入脑海,剑之初身形一颤,微微攥紧了双拳:“舅父,吾只是想,若母亲在世,只怕也不愿见吾与他兵戈相向……”

“够了!”无衣师尹再无听下去的欲望,挥袖制止了剑之初接下来的话。他端详着着剑之初的模样,这孩子拿即鹿做借口,可若是即鹿,又怎会是如此软弱?他的小妹,外表柔弱,内里刚强,纵使一时被情爱迷惑,可一旦看清,便立即斩断一切。他的小妹,怎么可能会如剑之初这般?哪怕是滔天恨意也不愿出手,还要为自己粉饰门面,强作仁慈,就连借口,都如此蹩脚?

想起撒手慈悲传回来的情报,无衣师尹缓缓垂眸,这些人当真以为他无衣师尹什么都不知道吗?

这些账,一笔一笔,总要清算的。

“你可曾想过,你避战不出会是怎样的后果?”无衣师尹冷声问道,若无度修仪,那日的慈光之塔便是整个四魌界的笑柄,无论今后慈光之塔取得怎样的成就,他人提起这届四魌武会,都会以此耻笑慈光之塔。

那般情景,从来不曾出现在无衣师尹的设想之中,未来的慈光之塔,应该是光明的,它的前行应当是充满着赞美与敬仰的,而非是无尽的耻笑与羞辱。

“舅父,我……”剑之初哑然,他当真不知道后果吗?可他当日依旧是犹豫了,他茫然着,不知道自己连月来豁出性命的努力究竟有何意义?若是雅狄王并非杀母凶手,他岂不是无端牵连他人?他又怎么能这么做?

无衣师尹看他这副模样,心中陡生怒火,若非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外甥,不然……不然他早便……

攥着香斗的手微微颤抖,无衣师尹缓缓阖眸,凑上前,浓重的熏香瞬间冲入鼻腔,驱散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若是旁人,他早便出手杀了,然而剑之初呢,他给了剑之初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可是剑之初总也握不住,他还能怎么办?

刺鼻的香味在鼻间萦绕,无衣师尹长叹,这一次,却再也不可能对剑之初心软。他不可能再对剑之初心软,也不会再有人劝他善待剑之初了……

“因你避战,你阿舅匆忙代你出战,他那样的身体,怎堪与雅狄王一战?”无衣师尹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讲述当日事实,“如今,你阿舅仍在昏迷。”

“因你避战,慈光之塔险些沦为旁人笑柄。这一战,多少人将希望寄之予你,然而你带来的是什么?”

“剑之初,你是剑之初,是你母亲的儿子。”无衣师尹伸手,一点一点攥紧了剑之初的衣领,“可你莫要忘了,你同样是吾之甥儿,是慈光之塔师尹的外甥。”

“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无衣师尹,也代表了慈光之塔。”

“可你,总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剑之初,你令吾蒙羞,更令整个慈光之塔蒙羞!”

一声声话语,好似斥责,又好似宣泄,剑之初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他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好像说什么都是不对的。可他真的做错了吗……

“你母亲未婚先孕,于你舅父而言是莫大的耻辱,于慈光之塔更是如此,他向来将慈光之塔看的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要重要,你以为,他果真容得下你母亲?”

慈光之塔……慈光之塔……

这四个字在剑之初脑海中不断盘旋,他缓缓握紧双拳,胸中似乎有什么要喷涌而出。一切念头在这一瞬间好似都受到了牵引,不断重组排列,最终连成一条完整的链条。

“舅父说,吾令慈光之塔蒙羞了,那母亲是否也是令慈光之塔蒙羞了……”

“啪!”

清脆一声,这一巴掌来的快极了,剑之初的脸火辣辣的疼,他抬手抚上自己脸颊,回过头,只见无衣师尹好似气狠了,浑身都有些发抖,一手指着他,连手都是颤的:“你怎可如此折辱你母亲?”

“难道您没有这么想过吗?”剑之初到了这时候,反倒平静下来了,或许是那一瞬间想通了一切,便再也无所畏惧,“母亲未婚先孕,吾避战雅狄王,想必在舅父眼中,都是令慈光之塔蒙羞了吧?”

“你们是吾之亲人,吾……吾岂会……”无衣师尹的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了,好似是要辩解,然而剑之初却奇怪地笑了笑:“方才不是舅父说的吗?吾令舅父蒙羞,令慈光之塔蒙羞了……”

“住口!”无衣师尹想打断他的话,然而此时此刻,一切话语都显得如此苍白,如此无力。

剑之初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直到这时,他好像才真正看穿了无衣师尹:“舅父眼中只有慈光之塔之通天大道,在舅父心中,吾等究竟是亲人还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工具?”

无衣师尹仿佛找到了什么破绽,强撑着淡定,问道:“是谁教的你这么说话的?”

剑之初忽然觉得有些讽刺,看,这就是他的舅父。他的舅父能说出这种话,想必是断定了剑之初的性格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他的舅父已然划定了剑之初该有的性格、该有的形象。可是,剑之初也是人,剑之初会有自己的思维,当他厘清一切,看穿一切,怎么会说不出这样的话呢?

“无人教吾。”剑之初轻声回道,“吾只是忽然想通了,吾之舅父是慈光之塔师尹,师尹远大于舅父,慈光之塔远大于吾母子二人,是吗,师尹?”

这忽然间的改口不可谓不讽刺,却又熟悉之至,无衣师尹似乎在这一瞬间回到了无数的过往,那一声声“师兄”、“师弟”、“好友”,在无尽的时光中渐渐被遗忘,取而代之的只有僵硬而又冰冷的“师尹”。

这大概就是无衣师尹的命吧……

无衣师尹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在剑之初那看似淡然却又好像包含了某种希冀的眼神中攥紧了自己的如意香斗,随即缓缓点头,他的表现宛如在无形之中承认了什么:“是。”

好像终于有什么被打碎了……

剑之初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愤怒还是失望,他看着无衣师尹,无衣师尹也静静地望着他,两相对视,面目全非。过往种种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却又在刹那间破碎,化作指间流沙。

“吾可以离开了吗?”剑之初如此问道。

无衣师尹背过身,大概是不愿再看见这个外甥:“那便不必再回来了。”

剑之初分明看到,无衣师尹的手还在颤抖,或许师尹还有别的意味,可他已经累了,从未这么累过,累到不想再猜测什么,再去追究什么,只想逃离这一切。

他一撩衣摆,跪在了无衣师尹身后,哪怕无衣师尹看不见,他也伏身叩首:“剑之初拜别师尹,还望今后师尹多多保重。”

随即,他起身,又看了看无衣师尹的背影,片刻之后,转身离去,再也不曾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无衣师尹一个趔趄,他匆忙扶住面前书桌,这才站稳身子,一羽赐命不知何时出现在房内,他看着无衣师尹扶着桌子,香斗边缘锋利,不知何时在师尹手上划开了一道伤口,伤口处正往外冒血。

无衣师尹恍若未觉,轻喃:“吾可称得上狼狈?”

“师尹风姿俊逸,一向为慈光表率。”一羽赐命回道。

无衣师尹轻笑,意味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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